白峰走不過來,便抄起手上的拐杖狠狠砸向慕槿,宋辭遠閃身擋在她面前,拐杖砸到背上,他悶哼一聲。。
“我怎麼能聽信你的話,把珍珍留在這,要是我帶她回去,要是我——”
他的話戛然而止,白峰直挺挺地倒下,一時間呼喊聲、跑步聲、車輪聲雜亂地響起。
慕槿注意不到這些,她抱着頭慢慢蹲下。
好吵,吵得頭快要炸了。
面前的白布側邊被掀開了一點,她看見一根露在外面的小指,熟悉的帶着傷痕的小指。
她七歲時,因為調皮搗蛋,差點被廚房的陶瓷罐砸到,慕柔護住了她,但自己的小指卻被刀片劃傷,永久地留下了一個無法消除的印記。
她定定地看着那根小指,直到此刻,她才真正相信,躺在白布下的人就是慕柔。
宋辭遠蹲下,她被攬進溫暖的懷抱:“想哭就哭出來吧。”
渾渾噩噩地到了葬禮上,所有人都來了,鄰居、小時候的夥伴、朋友都在安慰她,趙寶珠看到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哭得比她還傷心。
但是她哭不出來,隻是覺得茫然。
明明前幾天還在和她視頻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胃裡好像有一塊冰冷的石頭,随着她的呼吸不斷往下壓,墜得生疼。
慕槿一把推開抱着她的人,沖到衛生間去嘔吐,再擡起頭時,鏡子上還挂着鮮紅的大字——
任務:陷害沈青禾
倒計時:3天
“哈哈哈哈……”她突然笑起來。
什麼狗屁任務,如果不是它,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她媽和白希珍就不會出事,如果不是它……
慕槿收起笑,拿起一旁的洗手液,狠狠地砸過去,鏡子四分五裂,紅字消失了。
她回去,冷靜地參加完葬禮,舅舅帶她回自己的家——她的家已經被燒得不成樣子。
宋辭遠跟上來:“我必須和她待在一起。”
慕槿第一次知道她舅舅也住在小鎮上,離她家不遠,房子是個大平層,面積很大,東西卻很少。
她被安排在次卧,舅舅憐愛地摸摸她的頭:“累了好幾天,睡一覺吧。”
慕槿躺在床上睜着眼看天花闆,世界開始褪色,聲音變得遙遠,仿佛隔着一層厚重的玻璃,房間外有人在說話,但聽在她耳朵裡,都變成了無意義的嗡鳴。
算命的怎麼說來着?明明是她25歲時有一劫,為什麼出事的是她媽?明明她按照自己的心做了選擇,為什麼還是逃不過這劫難?
也許那個算命的就是個騙子,她就不該按照自己的想法任性,她不該搞小心思,她應該乖乖的,像個木偶,任由世界支配。
眼前那個可笑的任務在閃爍,它第一次閃爍,催促着慕槿推動劇情。
在發現劇情已經到了尾聲,卻沒達到自己想要的結局時,它終于露出了真面目,這件事就是給她的懲罰。
三天後,她的生日,這個時間掐得真精準,如果到時候她還一意孤行,它又準備如何懲罰她呢?
慕槿不想再思考,心髒還在跳,但每一下都在沖撞她的五髒六腑,悶痛得讓人想吐。
她閉上眼睛,床面仿佛變成了流沙,她任由自己不停往下陷……
她的房間外,慕川抱了床被子出來:“沒有多餘的房間,委屈你先睡沙發上了。”
在沙發上正襟危坐的宋辭遠立刻站起身,上去接過來:“您願意讓我待在這就可以了。”
慕柔的後事是慕川處理的,幾天的連軸轉下來,他看着也很憔悴,眼睛浮腫,下面挂着眼袋,胡子拉碴,西裝外套脫下,裡面的襯衫上滿是褶皺。
他歎口氣,拍拍宋辭遠的肩膀:“這兩天拜托你關照一下小槿,她和我姐姐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心裡一時半會過不去。我不一定能……”
他沒說下去,宋辭遠接上:“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她的。”
慕川點點頭,轉身回了房間。他像一棵被雷劈過的樹,外表還立着,内裡其實早已枯焦。
和姐姐相依為命的何止是小槿,他也是。
宋辭遠把被子放在沙發上,自己卻走到次卧前,背靠着房門緩緩坐下,後腦勺輕抵在門闆上,仿佛這樣就能離慕槿更近些。
他還記得那天夜裡慕槿看鏡子的情景,在他們都以為走到結局時,出現了新的任務,那這次事故是單純的意外,還是刻意的安排?
他不知道,也無從問起。
慕槿的狀态太差,她沒有哭也沒有鬧,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她好像被掏幹了身體,隻剩下一具空殼。
今天他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妹妹的影子,沒有了活力,失去了顔色,像顆蒙塵的珍珠,暗淡無光。
天色已黑,家家戶戶亮起燈,夜風吹着窗簾飄動,宋辭遠看着窗外一個個暖黃色的光,閉上眼睛。
這次,他不能再失去身邊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