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羨望着那道窈窕的背影愣神片刻,瞳眸閃爍着莫名的欣喜,夾雜着難以置信。
他微微抿唇,手心湧上一股溫熱,這樣的關心他已多年未曾體會到。
……
暮夜時分。
池羨端坐在雕花榻前,擡手執筆在白紙上輕飄飄地描摹,少年生着一副溫文爾雅俊俏的白臉,認真描摹時流露出一股書生氣。
可誰不知,少年内心陰暗得很。
門外,白虞悄咪咪遛到燈火通明的門外駐足,俯身貼近門扉試圖窺見屋内人行為舉止,不過這扇門可比西廂房好上千倍,根本窺視不到屋内。
她便側耳貼近房門,試圖聽清屋内人發出的動靜,她這副模樣在旁人看來如同盜竊寶物的盜賊,好在此時沒人過路。
火燭微微搖曳,窗紙映照出一個弱小的人影,池羨斜睨着眼朝門外瞥去,眼底充滿警惕。
“誰在門外?”
他的語氣沒有一絲溫度,如同他的那雙眸子一樣。
“是我……”
白虞身子一僵,半聲不吭後停在門外發出蚊子般弱小的聲音。
白虞停留在門外片刻,見池羨沒有動靜便輕輕推開房門無辜擺手走進屋内,手中提着正午時買的藥材,柔聲道:“日中時說過拿你試驗,可還記得?”
他怎麼可能忘記她說過的話呢?
“記得。”
池羨并未擡眸,眼神停留在白紙前,他面無表情說話時也很淡定,這讓白虞更加羞怯,難以說出口。
空氣沉寂片刻後,池羨放下手中的筆擡眸望去,眼神似乎在說“有事?”
白虞輕咬下唇,慢吞吞地同他解釋藥材該如何使用:“藥童跟我囑咐這藥得泡在浴盆裡讓患者沐浴時服用……”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難以聽清。
池羨并未多語也未曾多想,眼神示意她将藥材放在雕花榻前,冷冷道:“放在這,你人可以走了。”
白虞乖巧地将藥放在雕花榻前,可她卻并未離去,空氣再次陷入沉寂,兩人視線相撞,顯得倒有幾分尬。
“白姑娘還有事?”
池羨耐下性子同她輕聲細語。
白虞擡手指着他的後背,小心翼翼地說:“你的傷在後背,沐浴後需要包紮傷口才能好的更快。”
她後退幾步轉身背對着他,補充道:“我就在這等着吧,你别多想,那日在仙族你替我擋下兩道紫月雷才會受如此重的傷,倘若不治好這處傷口我會心懷愧疚的。”
心懷愧疚……
少年輕笑一聲,接過藥材慢慢拆開。
池羨眼底流露出複雜的情緒,更多的是開心,那種失而複得後愉悅的心情。若不是她,他倒是真忘了起伏不定的感受令人有多難以平靜。
浴盆内盛滿溫水,空氣飄散着沸騰的熱氣,他走到屏風後緩慢地褪去錦袍,顯露出流暢而有力的腹部線條,背部寬闊厚實。
屋内火燭微微搖曳,此刻溫度逐漸上升。
玄鴉鋪展着翅膀飛到屋檐下,往屋内瞥了眼便迅速轉移視線,眨巴着眼四處眺望。
藥材漂浮在水面,滲透進傷口深處吸吮着傷口流出的鮮血,刺痛直擊心口。
池羨鎖眉雙手撐在浴盆兩端,虛弱時下意識瞥向愣在原地紋絲不動的白虞,隻見少女絞着袖角心神不甯,那股燥熱湧上心頭,額間淌出汗珠滴在下颌。
半柱香過後,池羨身披一件白衣走出屏風,許是屋内熱氣沸騰,兩人的耳朵皆紅透了,像個紅櫻桃般。
白虞蓦然回首,瞧見池羨的白衣并未遮嚴實,堅實的肌肉線條暴露在她眼前,白虞眼神閃躲連着臉頰也開始泛起绯紅,她擡手煽風緩解氣氛。
“你快坐下吧,包紮完傷口我要回屋休息了。”
白虞随手拿起裹傷布纏在手心玩弄。
倒是會吩咐人。
池羨雙腿交疊乖巧地坐在榻椅前,扒開未纏緊的白衣,半遮半露,完美顯露出他後背堅實的肌肉。
兩人貼得很近,在火燭的照耀下兩人的動作映照在窗紙前倒顯得暧昧。
白虞眸底閃過些許不可思議,他後背遠遠不止那日被紫月雷所傷留下的疤痕,還有被鞭打的陳年舊傷,疤痕漸漸淡去,可印記卻難以消散。
她竟同情起他,溫熱的指腹輕觸着淡去的疤痕,眸底流露出哀傷。
池羨感受到舊傷産生溫熱,那便是她掌心傳來的熱意,他轉身抓住白虞的手腕,眼底流露出厭惡的神色,仿佛觸碰到那些舊傷便是觸碰到他的底線。
“白姑娘還請自重。”
兩人視線相撞,在對視上的那一刻池羨眼底的厭惡暗淡下去,透過她的瞳眸他看到記憶深處的那位故人。
在十八年前,也有人用着這樣的眼神遠遠地望着他……
“我替你包紮好傷口。”
白虞掙脫他的手柔聲細語,撕下裹傷布小心翼翼地為他包紮好,連着陳年舊傷一同包紮。
她不知他的過往如何,為何會經曆如此狠毒的鞭打,他又為何會執着于重修魔道,過往種種皆難料。
淡去的傷痕包紮好的那刻似乎也在告訴他放下心中執念,坦蕩奔向下一場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