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進去,我要去看看他!”
餘澈将聶芸芝擋在門外,道:“公子沒醒,誰也不見。”
被聶芸芝的聲音吸引來的人有許家長房,也就是許栖畫的爹,許結纓。
聶芸芝行了一禮,懇切道:“許伯父,能不能讓栖畫哥哥同我一起去古倫教,古倫教定有法子能緩解他的傷勢,還望伯父能答應。”
“不可!”許結纓一聽許栖畫要有這個際遇,一口拒絕,而後語氣緩和,“你有你的機遇,他有他的,過些時日,他大哥就會從劍淵回來探親,必定有更好的法子救他。”
聶芸芝蹙眉:“可驚鳴哥哥是外門弟子,能有好辦法救栖畫哥哥嗎?”
孟琴書笑着道:“驚鳴有相熟的内門弟子,到時也會跟着驚鳴一塊回來,如果他都沒法救栖畫,那這世間就沒有能救栖畫的法子了。”
許家其他長輩眼角含淚,紛紛道:“家主運氣太差,命裡福薄,連修為都能無端失去,我們擔心他在外面又會有什麼閃失。”
緊閉的房門另一邊,許栖畫無聲而立,他不知何時從榻上起來,來到門邊停下推門的動作,又緩緩收回手來。
聶芸芝稍稍垂下頭,柳眉稍稍蹙起。
這家人沒毛病吧,換做其他世家,沒資質之人若說能去古倫教,高興還來不及,這些人卻隻想把許栖畫留在家裡。
所以現在,許栖畫不願意去,許家不放人,他爹不允許,聶芸芝憋得慌。
“讓我進去,我隻看他一眼!”
“不行。”餘澈冷着臉。
聶芸芝憤然轉身,等她和許栖畫在一起,第一個就把這随從給逐了。
許栖畫緩步挪向床榻,躺下,艱難地拉過被褥蓋住自己,而後徹底昏死過去。
他這一昏,及至第二日午時都沒醒過來。
餘澈在旁邊奉湯藥,許栖畫到底沒起來去拜見葛老前輩。
但那位素來孤高、常年避世不出、常人難以拜見的葛清平竟然親自來了許家,為許栖畫診治,倒是讓許家上下都吃了一驚,雖然他們都知道家主常去訪問城中隐居的名醫,卻沒想到這些性情古怪的名醫會對他上心。
“他的病乃實在離奇,源源不斷,無法根治,以老朽的微末醫術,實在難以轉圜。”葛清平切過脈,搖頭歎息。
“還請您想想辦法,您老曾是藥聖谷的神醫,如果連您都沒有辦法,那公子……”餘澈道。
“老夫再開幾副藥,這些都是頤養靈根的奇方,但願能所療效。公子一向敬重老朽,老朽看在眼裡,也實在不願看到公子纏綿病榻,願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吧。”
天下醫館。
越茯苓拍了拍淩陌央的肩,對天下醫館的醫師、學徒、管事、夥計介紹道:“這位學徒呢,是我親自帶過來的,她剛來就上阆山采得一株珍稀靈藥回來,功勞甚大。你叫什麼名字,自己說說。”
“淩陌央,”說話之人發飾樸素,眉清目秀,就是皮膚泛黃,看着很是質樸,“出身鄉野,沒有修為,今後還需要各位多多照拂。”
師兄師姐什麼的,她是叫不出來的。
在場的學徒們隐約覺得不大舒服,興許是一無所有貧賤落魄卻不卑不亢,又或者是鄉下人見識短,有好的靈藥居然上交了,對比得他們不夠忠誠,但仔細想來,能上交的靈藥,想必也珍稀不到哪兒去……
越茯苓又說了些醫館的規矩,道:“行了,散了吧,都去幹活。”
天下醫館既診治百姓,也診治修士,醫師、學徒和夥計們各司其職。普通病症,學徒便能開方,而學徒看不了的,就引去醫師的醫房,一切井然有序。
淩陌央初來乍到,被分派到藥櫃邊抓藥,頓時為難:“我還不太會認草藥。”她知道千奇百怪的新鮮靈藥,卻對曬幹了的尋常草藥知之甚少,不過這個學起來也簡單。
大勢力之人大多是慕強的,剛才聽說她摘到珍稀靈藥時,以為她能耐不小的學徒,難掩輕蔑,語氣也漸漸不耐煩。
淩陌央也無心理會,她迅速翻看藥典,對比藥櫃内的藥材,看旁邊的學徒拿藥,對比藥方,快速記憶。
如此大醫館,盤下來如此輕易,不會毫無問題,淩陌央暫時看不了賬簿,隻能翻看醫館的采藥簿子,這一看,便發現進貨過于頻繁。
有點古怪。
“讓醫館醫術最高的醫師,随我去許家一趟。”
就在淩陌央看得入神的時候,家丁打扮的少年扣響櫃台,他旁邊站着一位腰佩黑劍的黑衣男子。
許栖畫另一位侍衛,陳鴉。
旁邊的學徒正要開口,淩陌央直接道:“掌櫃的不在。”
言外之意,掌櫃的醫術最高。
少年忙道:“那她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淩陌央道。
“那就請霍老……”少年話沒說完。
“黃老醫師在,這就去請黃老醫師!”
旁邊的學徒見她這般恭維掌櫃,都露出譏諷之色,對上許家家仆,又換上一臉熱情:“你随我來。”
淩陌央心情不佳,昨日阆山遇劫,最後刺客那一擊,必然讓許栖畫受了創。
淩陌央握緊草經冊子,冷着臉往後院走去。
搬藥材的學徒終于忍不住了:“喂!新來的!你去哪兒?”
淩陌央頭也不回。
“采回來珍稀藥材了不起,連藥材都分不清,要不是掌櫃的大發善心,她連天下醫館的大門都邁不進……”
其他學徒聞言一副看好戲的做派,照着慣例,新來的學徒應該孝敬資曆高的學徒,可這人一眼貧困,沒點規矩,不知禮數,還公然偷懶,是個人都看不下去。
有人陰陽怪氣地打圓場:“少說兩句,人家忙着用靈藥籠絡掌櫃,哪會纡尊降貴跟咱們搞關系。”
淩陌央來到學徒所居的通鋪,拿出衆生鏡。
聶家書房。
聶晚風氣質儒雅,正持刀修剪盆栽枝葉。那盆栽裡種的乃是靈玉樹,乃是百年份的靈藥,其上有細小的絨花,散着好聞的味道。
倏然,咔嚓一聲,一片葉子被剪壞,聶晚風轉過身,臉上的愉悅還沒收斂,就看到房間的木椅上坐了個人。
是個樣貌陌生的黑衣女子,身後還跟着三名身着統一制式灰袍的男子。
四人出現得無聲無息,聶晚風臉色陡變:“什麼人,竟敢擅闖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