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宴請之日。
許驚鳴一身黑紗繡金線長袍,身邊跟着一個高挑纖瘦的女子。
女子神情高貴,姿态優雅,鶴立雞群一般,身上盡是高階法寶,但看起來都樸實無華,與周圍來往的滿身珠光寶氣的賓客氣質迥乎不同,骨子裡透着一絲人上人的感覺。
幸桃看着許驚鳴的目光也很是冷淡,許驚鳴跟在她身邊,倒是十分殷勤,并對各種噓寒問暖卻沒得到什麼好臉色的長輩們介紹道:“她性情清冷,并非對旁人有意見。”
賓客恭維道:“許家前有家主,後有驚鳴,真是令人驚羨。”
幸桃擡眼看向許栖畫的方向,目光上下打量,眼裡流露出一絲興味:“那就是許栖畫,當年的仙脈者?”
許驚鳴道:“我讓他來見你。”
“二弟。”他高聲喊道。
許栖畫和新來的賓客舉杯共飲,目光時不時落在門口,其實心底裡知道對方可能不會來。
他請的時候也沒有很認真,請帖裡頭寫有各大世家,卻沒有寫她的名字,以她的高傲,應該不會來。
“家主,過來啊!如此貴客,是如今的你能冷待的人嗎!”許驚鳴猛地一把拉過許栖畫的肩,杯中酒灑落在地,酒杯摔得粉碎。
許結纓也壓低聲音斥責:“對你哥客氣點,别讓客人看了笑話。”
許栖畫神情淡淡,目光依舊看着大門的方向。
突然聽到一聲極輕的“喵”的一聲。
許栖畫眸光一動,定定地看向聲源處。
一襲水紅法袍的女子提着裙擺走進門來,她眉眼靈動,俏麗逼人,對上許栖畫的視線,面上有幾分錯愕和驚喜,于是朝他挑了挑眉。
聶芸芝無聲地努了努嘴,怎麼,在等她呀?
許栖畫的目光卻落在她身後。
身着紅袍的女子跨入門中,簡單的發飾配上嬌豔的面容,好似清水出芙蓉,她懷裡抱着一直純灰色的灰貓,皮毛如緞,看着憨态可掬。
幸桃的目光順着許栖畫的視線,落到紅衣女子身上,有刹那驚豔之感,可看她全身配飾,也就腕上的珠串略顯貴氣,以及懷裡的……幸桃眸光發亮,湊到許驚鳴耳邊,說了幾句。
許栖畫上前去:“陌央!”
淩陌央換上她原本不打算穿的這件玄品衣袍,來到許栖畫身前,懷裡的灰貓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兩隻爪子搭在淩陌央肩頭,高傲地打量她四周的人。
無趣無趣,在場修為最高,除了它和淩陌央,便是辟海境的許栖畫。
那個叫許驚鳴的,修為才化形境巅峰,他身邊那位女子,修為乃是半步辟海境,距離真正的辟海境隻差半步之遙,身上戴的幾乎都是地品或玄品法寶,随便一件,都勝過其他世家之主身上最頂級的法寶,但也不過爾爾。
至尊都玩半仙器。
許驚鳴大步流星地來到淩陌央身前,指着她懷裡的灰貓,道:“一百靈石,賣嗎?”
淩陌央笑了下,人在極度無語的時候,真的就會莫名其妙地笑一下。
灰貓瞠目,怒而呲牙。
見它如此有靈性,幸桃興緻大漲,旁邊察言觀色的許家老小,圍到淩陌央跟前。
“劍淵内門弟子看上了這隻貓,多少靈石,閣下隻管提。”
許驚鳴道:“兩百靈石,就當交你這個朋友!”
旁邊的賓客頓時悄聲議論起來,都有點羨慕這位女子,更有人驚豔于她的容貌。
許栖畫皺眉:“她不賣。”
“家主!”許家之人急道,“幸桃小友難得來許家一趟,咱們都沒給她什麼東西,隻是喜歡一隻小獸罷了,合該全了她的心意,你怎麼能幫着外人說話呢!”
許結纓給幸桃準備了丹藥、靈珍,隻是後者都看不太上,難得見她有想要的東西,那東西還在能來做客的人手中,那無論如何都要給她弄來。許家之人直勾勾地看着淩陌央,甚至有人擋在了門口,以防她逃走。
許栖畫道:“這貓,是朝晖境。”
淩陌央仔細回想秘境中所見,灰貓能喝退開山境雙生雀,它的境界必定在開山境之上,而它沒有至尊那般翻天覆地的力量,那就隻有一個可能,它是朝晖境,這并不難推斷。
衆人的目光頓時就不在淩陌央身上了。
“朝晖境!?”許驚鳴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朝晖境的靈獸,會乖乖待在聚靈境人類的懷裡?”
周圍頓時指指點點起來,有人伸長脖子去看朝晖境靈獸長什麼樣,有人下意識後退,擔心朝晖境靈獸的怒火波及到他身上。
所以這不是人擁有了隻靈獸,而是靈獸給自己找了個飼主!?
聚靈境……聶芸芝鄭重其事地看向淩陌央,在她一心想要加入天睛塔的時候,她的修為居然趕上來了。
淩陌央彎腰将灰貓放在地上:“誰能抓住它,那它就是誰的。”
灰貓難以置信地看着淩陌央,就聽到耳邊傳來淩陌央的密語:“好好搗亂,事後我給你一株五千年份靈藥。”
灰貓瞬間鬥志昂揚,一下跳到席上。
“抓住它!”許驚鳴喊道。
幸桃站在牌匾下面,灰貓跳上牌匾,厚重的牌匾被一腳踩偏,從上方掉了下來,幸桃迅速後退了半步,便看到書就“錦繡書香”的牌匾砸落在眼前。
許家之衆接連上去抓灰貓,但那灰貓總能在手觸及之前溜走,它搖着尾巴,步伐輕慢。
身後席面上大大小小的碗碟、酒杯、酒盞都被掀翻在地。
現場一片混亂。
因為幸桃想要那隻灰貓,許家之人擔心所謂“朝晖境”隻是虛張聲勢,擔心傷到灰貓的皮毛,沒有直接用靈力拘禁,可當他們被戲弄一番,反應過來要用靈力的時候,靈力法光探過去,依舊觸及不到灰貓的半根皮毛,一時間所有人都怒了,直接動用法決,一陣碎裂倒塌的聲音!
整個宴會大堂一片狼藉。
灰貓輕輕巧地跳上屋檐,輕蔑地看向下方。
許家之衆除了許栖畫外,各個形容狼狽,就連許驚鳴也不例外。
其他賓客站到院子裡的空曠之地來看熱鬧,盡可能地壓低嘴角,讓表情顯得憂心忡忡。
幸桃不由皺起眉頭:“罷了,你們不是它的對手。”
“你别生氣。”許驚鳴追上去,狠狠瞪向許栖畫。
眼看着幸桃要出門,許家之人都追了上去,幸桃一步踏出,腳像被定在半空中,她動了動身體,卻發現身體動彈不得,不由悚然地擡起眼珠,卻看不見屋檐上的灰貓。
淩陌央輕笑一聲,對她說:“貓說,它讓你走了嗎。”
灰貓喵嗚一聲,伸出爪子摸了摸毛臉,不玩兒了,領域瞬間降臨,籠罩住整個許家。
庭院中原本在談笑風生看熱鬧的人,都被靜止在了那裡。飄在空中的落葉懸在那兒,被風卷起的紗簾,都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