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葉趕到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副挺恐怖的場景。
一個勉強能看出來是人形的生物正跪在地上，一隻手捧着她的臉，一隻手正不停地在身上抓撓着。
身上已經被抓撓的都是血痕，從一些被抓爛的衣服處也可以看到裡面都被抓得血肉模糊，可那人形生物像是沒有疼痛感覺一般，還在不停地抓撓着。
被另一隻手捧着的臉上，一隻眼球凸出，凸到有成年人拳頭般大小，而那隻眼球上，密密麻麻布滿了血絲，讓人看着都San值狂掉。
那張臉上，五官錯位、扭曲，看起來像是胡亂堆積上去的，醜陋而滑稽，而那張臉……更像是碎掉後又重新拼在一起的，到處都是裂紋。
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呢？
跟在蘇青葉後面到來的陳默，看到這一幕直接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到底還隻是一個普通人，遠沒有蘇青葉那樣的淡定從容。
蘇青葉隻是瞥了一眼陳默，就收回了視線。
此時場中局勢稍稍有些讓她看不太明白。
最吸睛的自然是那個扭曲的人形生物，不僅僅是她那讓人San值狂掉的樣子，她的四周，包括她所在位置的地面，甚至腦袋上空，全都是鏡子。務必讓她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能看到自己醜陋恐怖的樣子。
蘇青葉大概就知道這人形生物是誰了……秦懷。
好一招殺人誅心啊！
秦懷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她能做出後續一系列堪稱喪心病狂的事情，全都是因為她容貌醜陋。
而現在，她正全方位無死角地看着自己比以前還要醜不知道多少倍的樣子。
能做出這種事的，自然是對秦懷恨意滔天的韓美美。
蘇青葉的視線轉向了飄在半空中的長發女鬼……又是微微一愣。
她雖然早就猜到長發女鬼就是韓美美了，但……她也沒想到長發之下，竟然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心中微微歎息：韓美美有做錯什麼嗎？
她不過是長得好看，她因為美貌遇到過不少善意，但也遭遇了極為可怕的惡意，甚至讓她死後都不得安甯。
她有怨氣，太正常了。
“你總算過來了。”
蘇青葉看向韓美美的時候，那張沒有五官的臉也轉向了她。
“你在等我？”
這倒是蘇青葉沒想到的。
這個渾身冒着濃重黑氣，怨氣極強的女鬼，說話時的語氣甚至都是平靜的。
“嗯。你不來，我不好殺她。”
“嗯？”
蘇青葉微挑眉，這是什麼癖好？喜歡當着禦靈師的面殺人？
“我忍耐太久，嗜殺的欲望早就控制不住，在崩潰的邊緣了，一旦開殺，我會變成沒有理智的殺戮機器，人畜不分，隻管殺殺殺。你不來，誰來控制我？”
韓美美的語氣還是平靜的，隻是話語中還是透露出了一絲癫狂。
厲鬼是很少擁有理智的，像她這樣被怨念與仇恨快要填滿的厲鬼，要維持理智更難了。她很清楚，當她殺了秦懷後，她停不下來的。
但……韓美美并不想濫殺無辜，她隻是想手刃仇人而已。
是誰犯的錯就應該誰來承擔後果，牽連無辜算什麼呢？
韓美美知道蘇青葉是個厲害的禦靈師，所以……等她手刃自己的仇人後，哪怕魂飛魄散，她也認了。
當然了，等蘇青葉到來，還有另一個原因。
她不想讓秦懷死得太輕松，死前，她應該多受些折磨，崩潰，痛苦，然後再去死。
韓美美和秦懷曾經是好朋友。
秦懷了解她，她同樣也了解秦懷。
什麼最能傷到敏感自卑的秦懷，韓美美一直都很清楚。隻是以前，她不會傷害自己的朋友，所以會小心翼翼維護她。
現在不會了……
秦懷死前，也該讓她噩夢成真了。
“美、美美？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你竟然死了？”
陳墨的突然出聲，這才讓在場的人和鬼意識到還有這麼個人的存在，不過，也沒人理他就是了。
陳墨這會兒眼中濃濃的都是絕望。
如果韓美美還活着的，哪怕收到了傷害，他還可以說服自己，他可以補償可以彌補的，可是……韓美美死了啊！那他曾經做過的事情……他也是促成韓美美死的人之一，他是個劊子手。
如今，他還能再拿起畫筆嗎？
因為妒忌，因為偏見，他害死了一個人，也毀了自己的夢想和前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的，對不起……”
陳墨嘴裡一直道歉着，聽到他的聲音，那被困在鏡子中央的秦懷像是瘋了般沖向陳墨：“你是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像美美道歉？你該死！”
陳墨被這像是人形怪物的秦懷吓了一大跳，屁股挪動着後退，此刻看着這張破碎的臉，依稀艱難還能辨認出原本的樣貌，再看看沒有五官的飄在一旁的長發女鬼，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我是該死！可是秦懷，難道不是你更該死！你不僅長得醜，心更醜！你竟然偷了美美的臉！”
對着秦懷那可怕的樣子，明明該害怕的，可陳墨還是喊了出來。
他這一喊，一下子就戳中了秦懷的雷點，秦懷手腳并用爬近，一把掐住了陳墨的脖子：“閉嘴閉嘴閉嘴！這一年過得怎麼樣，每天做噩夢的感覺好嗎？一閉上眼就是血淋淋的畫面刺激嗎？你什麼都做不了了吧？哈哈哈哈哈……這都是你的報應，誰讓你欺負美美呢？”
“你怎麼知道？”
陳墨驚恐地睜大了眼，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麼：“都是你做的？！你這個瘋子！”
過于憤怒，暫時壓過了害怕。
陳墨也反抗掙紮了起來，沒掙脫開秦懷，他直接用腦袋撞向了那凸出來的眼珠子……
“噗”的一聲，像是有什麼爆破的聲音，随即是秦懷的慘叫聲。
“好一出狗咬狗。”
韓美美冷冷“看着”，然後發出了一聲嘲弄。
她其實沒主動對陳墨三人實施過報複，因為還沒來得及，秦懷就先以她的名義去報複了。
後來，秦懷一個人就吸引了所有的仇恨值……但這也絕不表示韓美美是不恨他們的。
他們這些人，慣會打着别人的名義去惡心人的。
聽到了韓美美的聲音，秦懷像是從那種癫狂的狀态中緩了過來，她看向韓美美，随即就看到了韓美美旁邊的蘇青葉。
“是你！你也來了。”她又朝着蘇青葉撲了過來。
“眼睛！把你的眼睛給我！等我把眼睛修複了，我又會變漂亮的！這張臉不能毀，你快把眼睛給我！”
秦懷撲過來的時候，被蘇青葉一腳給踹飛了出去。
秦懷如今這樣子，蘇青葉可不想讓她碰到自己，倒不是醜不醜的問題，單純是惡心。
“小葉子，你說，她是不是瘋了？”
直到這個時候，阿飄才終于出聲。
她沒有顯形，在場的能看到她的也就蘇青葉和韓美美，但阿飄确實看到了韓美美如何把秦懷激出法陣，如何僅用言語就讓秦懷美麗的臉逐漸破碎的。
如果不是秦懷的背後有高人指點，她其實是玩不過韓美美的。
“也許吧，也許早就瘋了。”
秦懷這樣子，實在不太像是個正常人。
“無所謂了，瘋不瘋的，反正她也快死了。”
韓美美的聲音聽起來沒多少感情，或許她的感情早就用完了吧。
蘇青葉退到了一邊，厲鬼要了解恩怨，禦靈師是不會插手的，畢竟秦懷這也是自作自受。
“對了，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韓美美想了想，還是說出來了：“我本來不會化作厲鬼的。我對那三個人是有怨恨，但還沒有到那種程度……”
生前最後一天，對韓美美來說，是非常糟糕的一天。
其實陸離約她去廢棄的教學樓的時候，她其實是不太想去的。
但她看陸離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就想要去安慰安慰她，或許陸離是不想讓旁人看到些什麼事情吧。
本着尊重朋友隐私的想法，她還是答應了陸離。
她赴約了，沒想到赴的是死約。
韓美美不太願意用惡意去揣測别人，但……陸離，陳墨，徐川，那些人的惡意，全都對她用出來了。
那天她從二樓摔下來，摔斷了腿。
本來不會死的，可她運氣不好，摔下來的地方，有碎玻璃片，她被玻璃片劃傷了，流了許多許多血。
韓美美想要求救，但廢棄的教學樓這邊，根本就沒人會過來，哪怕她嗓子都喊啞了也沒用。她想打電話求救，可電話之前就被他們幾個給沒收了。她隻能自己出去求救，可她的腿摔斷了，她走不了，隻能用爬的，她艱難地爬了很長一段距離，卻發現出口鐵門也被鎖了。
最後，她失血過多而死的。
韓美美以為自己是倒黴。
可事實不是。
她死後，她看到了從角落裡走出來的秦懷……
原來秦懷一直都在，原來她眼睜睜地看着自己血流盡而亡。
那個時候，韓美美甚至都不敢想，那劃傷她的玻璃片，是不是也是秦懷事先就準備好的？
那天的那場欺淩，秦懷躲在了幕後，可她卻是害死韓美美的真正兇手。
如果隻是這樣，韓美美的恨意也不會那麼深，可在她死後，她眼睜睜地看着秦懷扒下了她的皮……
人怎麼可以那麼殘忍呢？
人有時候真的比鬼還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