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我們看看……他要怎麼收這個場吧。”

舞台大亮。三浦智也站在中央，他的周身随影流淌着奇異的紅光，腳底下似乎正在徐徐展開着某種圖形的刻印。“在儀式完成前，我想随機邀請一位幸運的朋友上台見證。”面具下的男人神色莫測地舉着話筒，“被抽到的朋友，便請你在大家面前——成為第一個向神許願的幸運兒吧。”

底下人群激動的呼喊聲一波高過一波。伴随着火熱的期待，舞台頂端内置的燈光随着他落下的話音開始在廳内旋轉起來——十秒後，聚光燈正正好好打在一個戴着墨鏡的白發男人頭頂。

眨眼間成為了被選中的“幸運嘉賓”，五條悟不明所以地指了一下自己，“我？”燈光在他腳底聚焦成一個顯眼的圓，黑漆漆的場面裡登時隻剩他一人的光亮。

圍觀人們的視線則劍似的齊刷刷朝他射過來，那些豔羨、狂熱或扭曲的神情即使落在黑暗裡也清晰可見。台上适時傳來男人的輕笑，“那邊角落裡的這位先生，恭喜您。”三浦舉着話筒，“接下來——便有請我們本場的幸運兒先生上台吧！”

五條悟沒所謂地聳了聳肩，長腿一邁，颀長的身形寥寥幾步撥開人群。

“各位朋友，感謝你們的耐心。”三浦發出滿意的呼聲，“接下來，将是改變命運的時刻。”

方才一直在他周身旋轉環繞的一股紅光此時彙聚于男人的腳底，若是站在頂端細細觀看，便能發現男人腳下的一圈符印正與先前工廠裡、巷子裡的那枚别無二緻。

“神靈啊，以所有人的名義，響應我們的願望吧……”男人微不可聞地呢喃。

三浦智也的身形忽然隐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那影子似乎在緩慢地凝聚起實體，虛幻的輪廓一點一點變得明亮，飄飄然立在半空。

人們仰望着，看不清它的臉。“神”的面孔幾乎是朦胧地飄浮着白茫不清的淡氣。然而，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憫從它身上四散溢出，即使沒有具象化出臉的概念，但在場的人們分明感受到了超脫凡俗的深邃與溫柔——飄在空中的雪白神靈，它的姿态充斥着神聖的安甯與力量。

神沒有眼睛。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被注視。

不知是從哪兒先開始的，人們陸陸續續、哆哆嗦嗦地跪倒了一片。普通人上下嘴唇不住地碰着發出喃喃不清的語言，大廳内瞬間嗡嗡聲四起，還有匍匐在地亦或是不住磕頭的人群——一切似乎都陷入了瘋狂。

五條悟站在舞台邊上，一動也不動地谛視着這位天降的神靈。

“真是可惜，”一縷幽歎抵着他的耳畔吐出，“對你不起作用啊。”

無下限隔開了三浦智也想要再接近的手。五條悟面無表情地轉過來，“說說吧，你召喚的那是什麼東西？迷惑人神智？”

“怎麼了，五條君不相信神靈嗎？”男人遺憾地歎了口氣，“明明成為了幸運兒，卻不向神許願呢。”

半空中飄浮的神靈顯得越發純淨明亮了。六眼的視野裡，源源不斷的、近乎透明的白色能量自普通人身上流向那所謂的神。……然而，這股能量并不是咒力。它的構成與咒力有着細微的差别，即使是見多識廣的六眼術師，此時此刻也有些難以理解了。五條悟煩躁地皺起眉。

下一秒，三浦智也的脖頸落在他的掌心裡。

五條悟居高臨下，脆弱的喉管在他手裡幾乎要被擰變形。“你那所謂的神就這種程度而已嗎？”男人的墨鏡滑到了靠近鼻尖的位置，露出一雙冷冰冰的藍色眼睛，“說到底，把身為施術者的你殺了就好了吧。”

“是……嗎。”三浦智也艱難地發出氣聲：“你……要殺了我也行。”男人慢慢擡起還在打顫的食指，繞着舞台底下的人群指了一圈，“咳咳、不過……”

三浦的臉上浮起一個詭異的微笑：“我死了、他們，咳唔……也都會死哦。”

嘭地一聲悶響，男人的身體被結結實實地丢在了地上。三浦咬着牙，将身子支起來，爆發出愉悅的大笑。

“哈，怎麼樣……”三浦重新站立，朝着五條悟伸出手，“是無視掉普通人的生命殺掉神或者我，還是和我做個交易？”

五條悟下意識往後方一瞥。

本該待在角落的太宰，此時正被兩名術師架着、頭顱無力地垂下，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

“在場的術師都是你的人？”他收回視線，口氣不善。

“很驚訝嗎？”三浦滿意地笑了，“要把眼線安插進禦三家可真是廢了我好一番功……”

“你要怎麼交易？”五條悟毫不客氣地打斷他。

“很簡單。”三浦智也拍了拍手，底下兩名人員頓時掏出槍口指着太宰治。“考慮到了太宰君會無視神的效果，所以稍微在他的酒裡放了點東西。”他口吻得意，“得來果然輕而易舉。”

“來吧——其實我一直都想知道，六眼究竟是什麼感覺啊？”

三浦摘下了假面。面具底下，那竟然像是被各種不同的肉塊東拼西湊出來的一張臉！

“能不能請你，”他狂熱地盯着五條悟流光溢彩的雙眼，“挖下一隻眼睛給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