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太宰先生……”
有人在叫他。
伴随着幾聲劇烈的嗆咳,太宰治在中島敦擔憂的神色裡睜開眼。
“啊、太好了!”中島敦驚喜道,拍了拍胸口,“太宰先生真的是吓了我一跳……前一秒鐘還說着‘一定要去跳這條河’結果下一秒突然整個人就沉底了啊!”
太宰治面孔蒼白,渾身失溫似的冷。他慢慢撐着自己坐起來,忍着頭疼:“這樣。敦君救我了啊。”
“是的,”中島敦憂心忡忡道,“您真的沒事嗎?看起來不太好……”
“沒事喲。”太宰治虛虛支起一個微笑,将濕透的頭發往耳後一勾,狀似不經意道:“說起來敦君,我們現在是要去做什麼來着?”
“啊、诶?”中島敦愣了一下,“做什麼……不是要和偵探社的大家一起聚餐嗎?怎麼了,太宰先生?”
“喔喔,這我當然知道。是中午,沒錯吧?”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所以說啦,”太宰治維持着嘴角的笑容,指了指自己:“如你所見,敦君。我得先去換個衣服才行。”男人嫌棄地将濕粘的衣物一扯,“這樣很難受啊。”
“那我先回偵探社等着吧?”雖然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是太宰先生突發奇想的自殺行為這些年來他确實也已經見怪不怪了……中島敦想了想,“反正現在還早,大家應該也沒有來齊。”
确認人已經走遠後,這名渾身濕透的男人揣着兜站起來,表情翻書似的一變,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更是直接冷了十來度,全身上下散發的氣息堪稱可怕。
有種不爽的感覺,好像忘掉了什麼……他心想。
*
上午十點,武裝偵探社。
“所以說,太、宰——”國木田獨步一把揪住太宰治的領子,咬牙切齒:“聽說你又跑去入水了啊!你這家夥,到底要長到多少歲才能不給人添麻煩!”
“哎喲——很不舒服诶國木田君,能不能不要一邊生氣一邊勒我脖子啊。”太宰被拽得眼冒金星,嘟嘟嚷嚷道:“再說我也因此得到後果了啊。”
“後果?”國木田放下他,疑惑道:“那是什麼?”
這時,太宰治迅速地擡起手指向自己的腦袋,露出了一個相當乖巧的笑容:“呐呐,就是說,這裡好像出了點問題。”
“哈?”國木田獨步一臉不信任的表情,“搞什麼鬼啊,再說你腦子本來就有問題吧。”
“讨厭啊,國木田君這樣說我會傷心的啦……”
“完全看不出傷心的表情啊!”
“總之呢,”太宰将被揪歪的領結扶正,語氣異常嚴肅:“我覺得我失憶了,國木田君。”
國木田翻了個白眼:“又想騙我玩?這次我可不會上當了。”
“真的。”
“不可能吧?”
“千真萬确。”
“因為入水失憶了?這說法也太……”
“對啊,所以國木田君千萬不要跳河。因為很可能會導緻嚴重的後果。比如像我這樣失憶。”太宰治言之鑿鑿,“來來,這可是真理哦。快點記下來吧國木田君。”
國木田獨步恍然大悟地拿出随身的記事本,邊寫邊念出聲音來:“跳河……後果嚴重,導緻失憶……”
“哎呀,那是騙你的哦。”
在國木田快要完整地将他的話記錄下來時,太宰治輕飄飄地說。
啪地一聲。鋼筆斷了。
随之響起的是國木田獨步吓人的怒吼。
“太——宰——”他一字一頓,放出了可怕到不得了的狠話:“我果然應該現在就一槍斃了你——”
“那兩人真是一如既往地有活力啊。”
這時,一位留着利落的紫色短發、發間别着金屬蝴蝶發卡的女人推門進來了。
坐在一旁規避前輩們戰鬥的中島敦率先注意到她,“啊,是與謝野小姐。”他轉過去打了個招呼,“您來得正好,太宰先生剛才被憤怒的國木田先生暴揍了一頓……”
他讪讪地指着二人的方向,國木田還在對牆角的“某個東西”進行着暴力毆打。“那個,要不要給太宰先生看看傷勢呢……”
被叫做與謝野的女人哼了一聲,“我才懶得管,讓他自生自滅吧。”
中島敦一時間心力交瘁,無語得不知吐槽什麼好:“那這樣的話就沒辦法了……”
“對了。”與謝野晶子揚了揚手裡的信封,“有個臨時任務,你們誰去?”
國木田一頓,眼神直挺挺地射了過來,架在鼻梁上的鏡片閃過一抹寒光。
“不用說,自然是由我來。”他拍了拍手,腳邊是已經奄奄一息的太宰治。
“诶?”中島敦像是想到了什麼,弱弱舉起手:“但是啊國木田先生,我們待會不是要去聚餐來着嗎……”
“當然是解決委托更緊要啊。”國木田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接過信件浏覽起來。
中島敦湊過去,“是什麼啊?”兩人的視線同時往下閱讀了幾行,“咦?找東西嗎?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他說。
有一顆亂糟糟的腦袋自二人之間突兀地冒出來,“喔喔、原來是可憐的老奶奶弄丢了已故愛人留下的信件啊……沒問題沒問題,這點小事就交給國木田君吧!”不知何時恢複了正常的太宰,如此神采奕奕地說道。
國木田瞪着他,“喂,你别想逃。給我過來一起工作!”
太宰露出嫌麻煩的表情,誇張地伸手堵住了自己耳朵:“什麼什麼,我才不要!這種小事國木田君一個人也能完成的吧!”
“當然是為了磨練你那總是偷懶的性子!”
“诶——什麼啊,我哪有——”
“别狡辯。總之你跟我一起去,”國木田将信紙重新折好,警告道:“還要,不許拿松懈的态度對待工作,哪怕是小事也一樣!明白了吧?”
“國木田君每天的啰嗦真是夠夠的啦……再這樣下去到三十歲就徹底變成老媽子了哦?”
“誰是你的老媽子了!”
“好了好了,别吵了,”與謝野歎了口氣,“委托沒有很急,信件應該是在家裡丢失的。吃完飯再過去登門拜訪也不遲吧?”
國木田瞳孔地震:“什麼……與謝野小姐,就連你也向着那家夥……!”
“我可沒這麼說啊。”她無奈地抓了抓頭發,“不過,難得大家一起的久違聚餐,還是不要錯過了吧?”
*
“說起來,要是社長也在就好了。”
谷崎一邊用筷子夾起桌上的馬鈴薯片,一邊說道。
這是一家距離偵探社不遠的居酒屋。中午的客人不算多,周圍僅有些微弱的喧鬧和碰杯聲。長桌前坐着的正是幾名偵探社成員。
“嗯,說得沒錯。”宮澤賢治應道,活力十足地點點頭,“不過亂步先生怎麼也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