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那個，其實、其實……其實我也不是不可以當你的狗……」

「……？」

「而且我也沒有生你的氣……」

「……」

「我知道。」

空氣陷入沉默，白光很快籠罩了一人一狗。

……狗？

^

【你好。】

【歡迎回來。】

滿目瘡痍的花園内，何月折剛站定在那顆幹枯的流蘇樹下，再次感覺到存在時，就聽見少女疲憊的聲音響起。

「還是一樣的說辭呢。」

「不恨我嗎？」何月折撫上流蘇樹的樹幹，輕聲問，「你的世界，就快要因為我而毀滅了。」

真奇特，自己怎麼會看得見這些能量波動？

何月折深吸口氣，看着流蘇樹周身，過于稀薄的能量随着它的呼吸，而緩緩波動着。

其中還夾雜了幾縷七彩色的能量，不斷吞噬着其它能量，使得能量的總量越來越少。

【恨？】流蘇樹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我給予一切存在的事物平等的恨，所以，我想我大概也是恨你的吧。】

「一切平等？」何月折嗤笑，「理想國就是這麼塑造你的？」

【理想國？】

少女的聲音突然斷斷續續起來：【你……怎麼……知道……我的……故……鄉……？】

「因為它救了我呀！」何月折後退幾步，笑眯眯地看着開始冒馬賽克的流蘇樹，「因為你的家鄉把我從那場可怕的龍卷風裡救了出來呀！」

「它說，它早就看見了這場災難，于是借助了我所在城市的那塊大屏幕，把我，以及“很多很多人”，都救來了這裡。」

「真是多麼偉大，多麼令人感動的壯舉呀！」

【您好，何月折。】

「終于把你們逼出來了啊。」

流蘇樹化作一堆數據碎片随着狂風消散在花園内，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披白袍，看不清身體和五官的虛影。

【“逼出來”？我想這個形容并不恰當。】虛影的袍子在風中飛舞，【這個寄托于某塊電子屏幕的中轉平台會在今日被您毀滅，這是我們一早就預見的災難。】

【所以我現在來到這裡，隻不過是為了阻止這裡的毀滅，和您的所作所為無關。】

「和我無關？」

【是的，和您無關。】

【因為災難的發生是無數人、無數事件命運線相交的最壞結果，經我們證實，它在某個時間點或某個事件後就必然發生，不再受個人影響。】

虛影擡起手，一個和何月折腰間的那兩個圓柱體一模一樣的圓柱體出現在它手裡。

【另外，我們檢測到，您會在今日毀滅這個中轉平台，主要原因是您沒能找到您的任務對象：唐溪芹的載體。】

中轉？

【因此，】那圓柱體被虛影憑空遞到何月折面前，【我們願意用這個載體與您交易。】

「……中轉平台所有的員工，最終都會成為任務對象，是嗎？」何月折沒接。

成為任務對象，然後被超度、和原本的世界徹底分離，變成這個平台、變成理想國的養料，成為它們中的一份子。

她站在原地，看着虛影，試圖從它的能量波動中看出它哪怕一丁點的情緒。

【您很聰明。】虛影點點頭，【是的，中轉平台所有的員工，最終都會成為其他員工的任務對象。】

「為什麼？」

【很抱歉，您無權得知這些。】

「……一群瘋子。」

【瘋子？這個名字不錯。不過，還是請您盡快決定，是否要和我們交易吧。】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

【您隻需要繼續按部就班地執行任務，超度您的任務對象即可。】

「那如果我不和你們交易呢？」

【您會死。包括您的存在和您的同伴們。】

死一般的寂靜，風徐徐吹起虛影的白袍。

雖然還拿不準從員工轉變為任務對象的方式到底是什麼，但何月折感覺，似乎她現在不答應它們，她就真的會死在這裡。

「好，我可以答應你們。」何月折接過那個圓柱體，确認無誤後答道，「但前提是，你們不會再幹涉我的任何行動。」

【這是當然。】

虛影往花園中心的位置飄去，邊飄邊小聲地碎碎念道：【……我的記憶是不是出問題了，為什麼這個場景我感覺我已經見過一次了？】

【……沒有？那或許是我最近太忙了，産生了海馬效應。】

【……好的，我會接受治療的，請放心。】

「你在說什麼？」何月折有些疑惑自己的聽力突然變好，但還是裝作沒聽見，問道。

【什麼都沒有。】虛影抖了抖，回答了兩遍，【什麼都沒有。】

【再見，何月折。】

虛影緊接着又說：【請繼續努力，執行您的任務吧！我們會為您加油的！】

話音未落，虛影就已經消失在花園内，隻剩下原本被虛影阻擋的風，穿過虛影剛剛所在的位置，吹起了何月折的發絲。

「……流蘇樹？」何月折試探性地喚道。

無人回應。

【警告！警告！因長期未維護，載體制作室即将自動關停！】

【警告！警告！因長期未維護，載體存放室即将自動關停！】

空蕩蕩的花園，除了何月折和趴在她肩頭的小狗的聊天聲，隻有突兀響起的一陣陣警報聲在回蕩着。

“砰——！！！”

遠處，強烈的能量波動出現。

一個個圓柱體從某個方向滾來，撞在花園的長椅和植物上，碎了一片。

不明的液體流了一地，逐漸變成了一汪海洋，淹沒過何月折的腳踝，小腿，随即越來越深。

穿着樸素白袍的人物模型漂浮在液體中，浮浮沉沉。

——羊水、胎兒、母體。

這裡一瞬間，仿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培養皿。

用來培養員工，培養任務對象，培養由任務對象的想象創造的一個個世界。

就為了找到由 ██████所創造出來的 ██████的世界，然後 ██嗎？

何月折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被割裂與遺失，她隻好抓緊了和她緊緊相關的三個圓柱體，抓緊了曲别星，抓緊了這個世界。

于是這片冰冷的“大海”再也無法同淹沒她人那樣淹沒她。

【注意！您即将被傳送至下一個世界！】

【請做好準備！！！】

——

【重要通知：611713817423331号中轉平台的員工“何月折”已具備成為“種子”的潛力，請及時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