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哎，你看，小慧她會叫媽媽啦！”

“媽媽。”

“對對，小慧真厲害！”

“媽媽！”

“哎，媽媽在呢！”

“媽媽”？

哦，短短兩個字，卻像是一句長滿荊棘、長達幾十年的咒語，将她的後半生死死纏繞在了孩子的身上。

可是柳招娣，你還尚未體驗過當一個孩子是怎樣的感受，你就要有一個自己親自誕下的孩子了嗎？

柳招娣，當你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意思，當你發現好像隻有将一切都奉獻給家庭才能苟活下去的時候，你有想過，你未曾叫出口過的“媽媽”，也會出現在另一個可憐孩子的口中嗎？

柳招娣，當你被用一百塊賣到另一個地獄的時候，你有想過，你會被人推進産房，在一雙雙沾滿鮮血的手中看見那個令你絕望的孩子嗎？

柳招娣，柳招娣，我想問問你，我可以叫你“媽媽”嗎？

媽媽，我從你的媽媽、那個逃出大山卻找不到家的奶奶那裡，知道了你的過去。

所以我不敢奢求你愛我。

可是你愛我。

你愛我，愛着我這個惡魔的孩子，愛着我這個為你帶來了無盡痛苦與衰老的孩子。

媽媽，媽媽，你好像一座山，又好像一本書。

你高高地擋在我身前，身體上，是褶皺與粗糙，它們是你活着的證明，卻也是你受苦的證據。

“媽媽，你看，這是，小慧畫的你！”

媽媽，我叫柳慧，我跟你姓。

“媽媽，你不喜歡小慧畫的畫嗎？”

這是不是說明，其實我們才是血肉至親，是不是其實我們才是這世界上最能相依相靠之人？

“媽媽，那，那，媽媽不喜歡，小慧不畫了，小慧不畫了！”

可是媽媽，你看着我畫的你，那個堅強如戰士一樣的你，你為什麼卻哭了呢？

“媽媽不哭！媽媽不哭！小慧，小慧給媽媽擦眼淚！”

媽媽，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是個戰士嗎？

你那麼堅強，那麼勇敢，那麼溫柔，那麼聰明。

媽媽，你是個天生的戰士呀！

這不是因為你的家庭，不是因為你的丈夫，更不是因為你的孩子，這僅僅因為你是你。

因為你本就是戰士，無需任何證明。

“媽媽，你看，照相館！”

媽媽，哎，媽媽，在你漫長的人生裡，你有拍過照片嗎？

“媽媽，就拍一張嘛，拍一張嘛，我聽說以後上學校的時候，都是要拍照片的！”

媽媽，你總是溫柔地摸着我的頭發，告訴我“讀書”是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媽媽，你怎麼沒有告訴我，你根本沒有機會認字呢？

“哇，媽媽，你快看，這個相冊裡的照片，是不是好好看？”

好好看？小柳慧，那張照片到底好看在哪裡？

“我、我也可以拍嗎！媽媽，你說真的！？”

好看在照片裡的那個女孩，她可以抱着西瓜，蓋着厚棉被，吹着風扇，看着你從來沒有看過的動畫片嗎？

“好耶！謝謝媽媽！！媽媽最好了！！”

柳慧，這就是你所認為的“幸福”嗎？

不。

不。

不。

我的幸福，是媽媽抱着我，給我梳過一次又一次的頭發，是媽媽親手教我，該怎麼揉的面團，是媽媽在我睡着後給我偷偷蓋上的薄被……

媽媽，我的幸福起源于你，我的人生也起源于你。

你教會我說話，教會我走路，教會我一切。

“媽……”柳慧緊緊握住手裡的木梳。

“之前、之前死的那些人，都是我一個人殺的，是我在晚上，偷偷、偷偷溜到她們房間裡，動的手。”

柳招娣很緊張地抓着衣服，聲音顫抖：“但是、但是我那也是被迫的，我不想殺人的！”

“所以，我要、要在這裡為她們贖罪！”

“大家，請大家投我一票，把我這個狼人投出去，大家活下去的機會就會多一些！”

“之前、之前給大家做的飯菜，其實也是、也是那個小孩子給我的，我并沒有自己動手。”

“騙了大家這麼久，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今天，如果不把我投出去的話，很有可能、我、我還會繼續殺人，所以，請大家、請大家投我一票吧！！！”

“真是慷慨激昂的一段發言啊哈哈哈哈！！那麼現在，請各位開始投票吧！”

柳慧死死盯着桌子，試圖将即将出現的投票按鈕盯回去。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投票按鈕升起時，卻已然是被按下的狀态了！

按鈕上，一個用鮮血畫着的笑臉流淌。

“不，不，不不不，怎麼會這樣……！？”

柳慧全身戰栗，她雙手顫抖着，抓住了那個按鈕。

她用指甲用力地扣着按鈕的邊緣，試圖把它摳起來。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無論她怎麼做，都隻是無用功！？為什麼那個按鈕始終沒有動彈絲毫！？

“不不不不不……媽媽，不不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柳慧的視線被淚水模糊，她隻看見自己手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猩紅，緊接着就是閃爍起詭異光芒的投票按鈕。

“投票結束！讓我來算算一共有多少票呢？”

“一票——”天音的聲音拉的很長，“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