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大的液晶電視播放着，小時候黑白電視信号不好時，才會出現的白色雪花。

一隻黃色的小手從旁邊伸過來，對着電視輕輕地拍了幾下，原本一片花白的電視重新有了畫面。

“有了！有了！”有人從沙發上站起來歡呼着，不過很快被其他人拉了下去，整個房間鴉雀無聲，仿佛所有人都沉浸在電視中。

65寸的小框畫面看到的是某戶人家的客廳，一家三口坐在沙發中央，女主人的懷裡抱着小孩，兩人都閉上眼睛靠着沙發上，看上去像睡着了。隻有男主人端坐在沙發上，這陰暗的畫面像是在看恐怖片？

王凱傑感覺自己好像在拍恐怖片，不！現在情況是比恐怖片還要恐怖！恐怖片是假的，他身邊發生的事，卻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兩分鐘前，他還在向保安大王求救，不幸的是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回應，接着他親眼看見卧室的門把手，在沒人的情況下自己轉動着。

他不敢往下堵那扇門會不會被打開，他立即用身子抵住門，催促着妻子抱着兒子一起躲到衣櫃裡。衣櫃的門剛關上，他清楚地聽見咔哒一聲，接着門外響起了少男少女的歡呼。

“門開了！我快把門裡面的人接出來，一塊兒玩吧！”

“好呀！”有人在拍手嬉笑應和。

房間一下湧進來不少人，他們像是一下子就把氧氣吸光了，王凱傑腦袋頓時就有些暈乎，沉重到腦袋到擡不起來，隻能看到許多紅紅綠綠的衣角，他們把他圍在了中間。

緊接着他就感覺整個人腳不着地，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胳膊，将他架了出去。

再醒來他就出現在客廳的沙發上，一旁的妻兒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怎麼都叫不醒，要不是他将手指放在她倆的鼻子下，感受到鼻息，他真的會崩潰。

王凱傑的眼睛不停地左右掃視，瞳孔微微顫動，眼中充滿了不安與恐懼。

額頭上湧現出大顆大顆的汗珠，順着臉龐一路滑進脖頸，他吞咽口水時不停滾動着喉頭，透露出他内心的驚恐與慌亂。

現在怎麼辦？他的目光一直在胡亂地遊移，在掃過前面的電視，視線仿佛是找到了錨點，突然停了下來，原本黑着電視突然亮了起來，上面的畫面讓他有熟悉的感覺。

玻璃茶幾，灰色長沙發，沙發上害怕着抱在一起的母子，不正是他的妻兒林小娟和王成成嗎？

他快步走到電視前，眼睛恨不得貼在屏幕上，他看了又看終于确認，那就是他的妻兒！

可是……王凱傑回頭看着閉着眼睛的妻兒，那這沙發上躺着的又是誰？不對！電視上的畫面顯示他也在，不過電視裡躺在沙發上不省人事的人換成了他！

王凱傑盯着電視屏幕，還沒想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沒想到更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電視畫面突然出現了晃動，等在客廳的不止他們一家三口，沙發周圍突然多了一群身影。

它們高矮不一，有得隻有孩童般大小，有的幾乎與成年女人一樣高，他們都有着共同的特點：每個人的面孔蒼白如紙，臉頰上都塗抹着兩團豔紅的胭脂。嘴唇則是詭異的大紅色，微微上揚，仿佛在笑。它們将沙發團團圍住，王凱傑的身體微微顫抖着，嗓子像是被水泥封住發不出聲，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屏幕，他們身上穿着紅紅綠綠的衣服，之前将他擡出房間的是這群紙人！

王凱傑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古怪的念頭：沙發上“昏迷不醒”的自己，身體不停顫抖的妻兒，此刻更像是在為他的“逝去”而哭泣。此刻仿佛正在舉行一場葬禮，死人是他，紙人像是奔喪的賓客，安慰沉浸悲傷的妻兒。他或許已經死了……靈魂被困在另一個空間，所以他才能看到這個畫面。

王凱傑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一屁股摔到地上，他手腳并用地後退，嘴裡還念叨着“不可能！這不可能！”死亡的恐慌讓他跌跌撞撞地爬到沙發邊，用力搖晃着妻兒，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又一個他還活着的答案。

然而不管他怎麼晃，兩人依舊閉着眼睛，沒有第一點醒來的迹象。胸口劇烈起伏，額頭上全是汗珠，王凱傑仿佛剛才深水裡掙紮出來，心跳如擂鼓般在耳邊轟鳴。過了一分鐘，他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身體也稍稍放松，這時他的脊背升起一股冷意，像是有什麼東西正順着背部，緩緩爬上他的脖頸。

他站在原地，被注視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仿佛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着他，明明是在熟悉的家，此刻陌生到讓他害怕，王凱傑覺得那些視線都來自他看不到的地方，比如窗簾後面，走廊拐角。隻要是被黑暗籠罩的地方，都讓他疑神疑鬼。

最後，他鬼使神差地轉過腦袋，視線一點點移向身後的電視——屏幕裡，原本圍着沙發的紙人，竟然此刻全部直勾勾地看着鏡頭，不！它們是在看他！一個孩童模樣的紙人動了動，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啪”的一下貼在鏡頭前，緊接着電視邊沿突然伸出一張手掌，慢慢地甚至變成一隻手臂，她來了！

屏幕上的笑臉越來越多，王凱傑的眼眶裡不是慘白就是猩紅，越來越多紙人争先恐後地來到他這邊，它們的手、胳膊、腦袋從邊沿伸了出來，甚至有個帶着黑圓帽的紙人整個上半身都探出來，兩條輕飄飄的手臂奮力地扒在屏幕上，想将下身從電視裡拉出，嘴角那一抹僵硬而扭曲的笑容，仿佛在嘲笑王凱傑的恐懼。

王凱傑轉身要逃，手腳卻發麻的厲害，“嘿嘿！嘿嘿！”歡快的笑聲在身後響起越發的詭異，一聲、兩聲、三聲越來越多交彙在一起，他甚至覺得這聲音就在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