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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相比阿青昏天暗地的鹹魚,袁頌的作息稱得上勤勉。
因為想在休沐日裡多跟阿青待一段時間,趕在她醒來前,他已經抽空去了趟宮裡。
大抵是之前的宮變太過血腥殘暴,以至于紅牆之内再多的張燈結彩,也無法消弭空氣裡那股揮之不去的肅殺氣息。
元月初一受急召進宮面聖,無非是昭帝對最後一批叛黨的處置有所搖擺,找他一同商議。
熹微晨光裡,兩人很快聊完公事,袁頌喝着手邊的白茶,看着水榭對岸那株開得如火如荼的紅豆樹,在心裡默默計算着阿青醒過來的時辰。
冬日寂寥,本該在春日發芽的紅豆樹有這樣的景緻,實屬少見。
昭帝順着袁頌的目光,感慨道:“今年很神奇,朕還被關地牢裡的時候,聽宮人議論,說外頭下了一場怪雨,那雨一下,禦花園裡所有不應季的花全都開了,仿若春神降臨,可惜我當時沒看見盛景。”
袁頌仍然記得從林溪山中出來時見的那一片花海:“或許陛下是天命感召,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福澤降世。”
昭帝被這突如其來的恭維弄出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用一種揶揄的目光遞向袁頌:“别人說這種話,朕還能信他是真的相信天人感應,但這話從你一個不信鬼神的人嘴裡說出來,怎麼聽都覺得你像是在嘲弄朕——簡直鬼扯。”
袁頌彎了一下唇,說了句“豈敢”:“但陛下怎知我不信鬼神?”
林溪山狐仙洞的怪事他并未跟任何人提起過,即便是面對至交好友,未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也選擇緘口不言。
昭帝心道兩人從小一塊兒長大,他還不知道他是個什麼人?
“難不成你也有想要皈依的神仙?”
袁頌笑而不語,等同于是默認。
昭帝好奇追問了半天,就連替那個神通廣大的神仙開道壇傳教的承諾都許了,愣是從他嘴裡撬不出一個字。
“沒意思,看來你信這個神,信得也不是那麼誠心。”
這麼說。
是也不是。
他早已選定了一個神仙,在很小的時候,就決定這一輩子隻侍奉她一個仙人。
隻是這種侍奉,跟一般信徒的虔誠許願并不相同。
他不是一個慷慨大方的信徒,一開始引誘阿青做的那些事,更談不上光明磊落。
要是真像昭帝所說,為阿青開道壇傳教,勢必會為她招攬很多與他相同性别的信徒。
即便知道這樣于她有益,但他就是不想。
隻要一想到日後會有别的男子在對她的道像許願,阿青又為了那點功德去庇佑那些人,他午夜夢回,醒來都要嘔出幾口嫉妒的血。
他的私心上不了台面,也隻敢在無人時,承認自己的病态、極端和偏執。
他就是想要将阿青私藏在自己一個人的世界裡。
就算窮其一生,他也想要打造一座黃金打造的宮觀。
讓那座金屋裡,就住下阿青一個神。
怪力亂神的話題聊不出個所以然。
昭帝的目光落在袁頌臉上:“這幾日好像你的心情都很不錯,怎麼?有喜事?”
兩人相識十餘載,幾乎是一同長大,自然不會像普通君臣一樣拘謹。
“不如朕給你喜上加喜?”
袁頌知道他想聊什麼,歎了口氣:“臣此番前來,還有一事想要懇請陛下。”
“你是來拒婚的,對嗎?”昭帝聞弦歌而知雅意,也确實沒打算強求,“可皇姐心儀你多年,也求了朕很久,朕雖然覺得你們很般配,但感情的事情,總歸是要兩情相悅才好,不過你既未定過親,那總得給朕一個理由,合情合理地讓皇姐死心。”
君臣相處是有訣竅的。
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什麼環境裡要擺什麼态度,都有講究。
“合情合理”這四個字,就是讓他不要欺君。
看不上當朝聖上親姐姐這種理由不能提,一提便是目中無人、自視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