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飛鷹山莊大擺宴席,大家擠在一起吃飯,十分熱鬧。
臨休息前,蔺葵好奇詢問:“雀大哥,你們要不要參加武林大會啊?”
雀不飛下意識看了一眼燕小钗,其實他們很少參加這種傳統式的比武大會。
一直都是靠遊曆留名江湖的。
而且他們的師門,隻有他和燕小钗兩個人的。
原本是三個。
還有一個……
雀不飛想到小師弟,神情不由古怪起來。
小師弟是師父和師娘的獨子,說來也是慚愧。
小師弟早早就離家了。
聽說去管理了一處商會,這麼多年都沒有回去看過師父和師娘。
信件中,師父也總是提到小師弟。
他們的關系鬧得這麼僵,其實也是因為他。
雀不飛心下沉重了起來。
陷入了早已塵封的記憶之中——
隆冬厚雪。
某年大雪七日不絕,是這麼多年最冷的一段時光。
對于雀不飛來說,冷的差點要了他的命。
阿飛剛跟其他乞兒打完架,打算依靠争奪來的窩頭果腹的時候。
腦袋突然一痛。
有人偷襲了他。
在昏倒之前,他看清是很早之前搶奪食物的時候,得罪過的一群同齡小孩。
他猛然倒地,想要強撐着,眼皮卻愈發沉重。
那群孩子大罵着他,踹了他好幾腳。
将他懷裡的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搶走了。
原本以為這樣便能結束。
可直到那群孩子拖拽他的時候。
阿飛想要掙紮,卻隻感覺到自己背部的鈍痛,和流進眼眶裡溫熱的血。
血充斥着他的耳朵鼻孔和眼睛,濃重的血腥氣包裹着他,像是一隻無形的惡鬼。
好冷。
好餓。
好疼……
直到被丢進枯井。
阿飛栽倒下去的瞬間,看見井口慘白的陽光。
它彙聚呈了一個光環。
下意識地,那髒兮兮的小手伸出來,想要将那光芒抓進手中。
卻隻有穿梭的冷空氣。
血液從他的臉上飛落,斑斑點點,像是雪中臘梅。
直到撕裂的疼痛傳來,他已經是井底之蛙。
“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要死了。”
他的嘴角咳出不少血來,在慘白的井底探出一片花紋。
陽光刺眼,卻不暖和。
太過冷漠。
阿飛有些絕望地,合上雙眼。
卻突然,有人遮住了那冷漠的慘白的光芒。
:“這裡有個孩子!還活着!”
男人的聲音響徹,叫醒了那即将死亡的孩子。
“孩子,你不要怕,我馬上救你出來!”
阿飛動也不能動,眼眶卻燙了。
“我又有溫度了……我活着……”
……
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一股腦鑽進他沉寂已久的耳朵裡。
吵醒了本該死在冬天的他。
“原來,新生是有聲音的。”
阿飛再次睜開眼睛,他身上的鈍痛似乎得到了緩解,一股藥香彌漫在他身上。
他在男人的背上。
男人的背脊寬厚,帶着濃烈的溫度,身上那件灰色的毛裘裹着他。
阿飛從來沒有如此暖和過。
他的精神還未恢複,有些奄奄一息地趴在男人的脊背上。
注意到他醒了,一旁馬背上的女子出聲道:“三刀,孩子醒了。”
商爻春歡喜地看過去,江湄還有些溫熱的羊奶孩子的嘴邊。
阿飛立馬大口大口喝了起來。
直到他渾身都變得溫暖,他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暖和的冬日。
溫暖的裘皮裹着他渾身上下,溫暖的奶水充斥着他早已空懸的,從未飽滿過的胃袋。
那些暖意,蔓延到他手腳的每一寸肌膚。
他知道,他有人要了。
江湄的背上還有一個孩子,小腹隆起,看起來正是身懷六甲。
她背上的孩子還在熟睡之中,看起來要比阿飛大上一些。這孩子生的白淨,編了很多小辮子。
看起來要比阿飛更加讨喜一些。
阿飛心中有些酸澀,捏緊了商爻春的衣服。
商爻春将江湄抱上馬背,用衣袖将她鞋襪上沾着的雪拂去,牽着馬兒走在前面。
阿飛突然有些昏昏睡睡,不知如此走了多久。
直到遠處一處村落。
他們來到村落最上面的,一處半山腰的小院兒。
這裡整個山頭隻有這一處人家,要走到山下才能看見那疊在一起的,零星的村落和市集。
這山腰上的院落很大,裡面是連成一片的竹屋。
商爻春回頭道:“我們到家了!”
阿飛擡頭看着小院兒,有些恍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