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夏末,冰城按照慣例早早入秋,秋風轉涼。
七夕節一周前,任婧在工作上遇到了一場難題。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她在一家知名網媒社做專題記者,本來職場順風順水。
然而今年的八月主題,主編非要将七夕節愛情闆塊的專題分給她,讓她在七月初七到來前把闆塊做得引人入勝,指标包括且不限于必須吸引到一大波年輕人的流量。
天殺的,這都什麼年代了,現在的年輕人還有幾個相信愛情的,談戀愛的都越來越少,不婚不育自由潇灑才是主流價值觀。
誰還信這些酸唧唧的老派愛情故事?任婧自己都不信。
任婧跑去和主編抗争,申請給她換一個專題闆塊做。
主編一邊微笑着為她加油打氣,一邊将她轟出了辦公室。
下班之後,任婧去往地鐵站,滿心郁悶地登上了懸浮列車,一路上都在絞盡腦汁思考工作上的事。
到底該怎麼弄才能把愛情主題寫得引人入勝?
是去走訪年輕人的真實戀愛故事,如實記載;
還是靠瞎編亂造,用自己飽負經綸的才華打造出一個虛假但浪漫的羅曼蒂克烏托邦?
直到回到自己的住所,糾結症晚期的任婧也沒想出個具體方案。
晚上,任婧肚子有些餓,跑到客廳裡,打開冰箱翻點夜宵出來吃。
客廳沒開燈,黑黝黝的,冰箱門打開時,大片的光被放出來,任婧拿出一盒黃油小蛋糕,正準備大快朵頤。
然而就着冰箱溢出來的探照光,她餘光瞥見陽台上坐了個人。
準确來說不是坐,而是伛偻着背,蜷在榻榻米上,手邊放着根随意的短拐棍。
“盧、盧奶奶?”任婧愣了愣,“您怎麼這麼晚還沒睡?”
她現在住的是個兩室一廳的高檔公寓,房東是位六十歲的老太太,姓盧。
她住一間卧室,盧奶奶住一間,老人家深居簡出,她工作又早出晚歸,平時兩人基本互不打擾。
她還是第一次在這麼晚的時間段看見盧奶奶。
夜裡無月無星,伸手不見五指,老人家一個人在夜深露重的陽台上待着,是在做什麼?
盧奶奶大概聽力有些退化,沒聽見任婧的聲音,任婧不由走過去,主動打招呼。
“……盧奶奶?”
“嗯?”盧奶奶這才大夢初醒般回過了神,看見任婧,她溫和地牽起唇邊皺紋,“是小婧啊,有什麼事兒嗎?”
“這話該我問您吧。”任婧指了指她身下的榻榻米,“都這麼晚了,天氣又冷,您一個人坐在這幹嘛呢。”
“我……”盧奶奶聲音有些異樣的微哽,但很快便恢複自然,“沒事,我年紀大了,睡不着,在陽台上随便坐坐而已,打擾到你了嗎?”
“那倒沒有。”看出盧奶奶是有心事,任婧懂事地不追問,遞了遞手中小蛋糕,“奶奶要不要吃點蛋糕,挺好吃的。”
盧奶奶行動有點遲鈍地擺了擺手:“我一老太太,牙口哪受得了這些甜食,你們年輕人吃就行了。”
任婧搬了把矮沙發來,坐在盧奶奶身邊,安安靜靜地吃着自己的夜宵甜品。
這緣分說來也是奇妙,任婧原本并不是冰城人,她來冰城隻是因為工作調動,被單位派發過來做冰城常駐記者。
她剛來這座城市那會兒,别說長期住所了,連家合适的酒店都找不着,不是太貴她負擔不起,就是離單位太遠,通勤久到她坐磁懸浮都能吐過去。
為了租房子,她幾乎線上線下都把可以住的地方逛遍了。
原本,她找的住所并不是盧奶奶家,而是盧奶奶隔壁鄰居家的公寓。
但那位鄰居态度極差,聽她的口音認出她是個異鄉姑娘,剛看完房子就坐地起價把房租押金拔高了一千塊,說是對外地人不信任,不多交點押金說不過去。
這冰城是什麼北上廣大都市麼,還搞起地域排擠了?
任婧不是擅長吃虧的主,被無良房東的尖酸刻薄相激怒,當場就撂挑子不租了,順帶附贈了一條龍的祖宗問候服務。
“我呸,去你娘的,我家鄉荔陽不比你們這冰天雪地的城市發達多了,真是越偏的地方越出奇葩,開了眼了……”
也是在這時,隔壁戶的盧奶奶出門倒垃圾,聽到“荔陽”兩個字,老人家腳步頓在原地,睜大了眼看向任婧。
任婧心情不好,見有個提着垃圾袋的老太太擋在過道上,語氣有些差:“麻煩讓讓,擋到我了。”
老太太沒和她計較,反而問她:“姑娘,我家還有間空的次卧,你要不要考慮租我這裡?”
就這樣,任婧撿到了個大便宜,盧奶奶給她定的房租相當低廉,她幾乎是以全城最低一檔的房租搬進的一所高檔公寓。
自此開始了和房東奶奶一個屋檐下的同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