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咳咳,”李修遠清了清嗓子,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書箱的背帶,“那個,顧笙呢?”
他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可李倩卻早已看穿,她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哦~你說笙哥兒啊!”她故意拖長了音調,“他去見李戈了,就是半山腰那家獵戶家的。”
李修遠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李戈?”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但手不自覺地緊握箱籠的帶子,力度悄然增加,卻渾然不覺,“他們......很熟?”
哎呀呀,李倩真想拿面銅鏡給她二哥瞧瞧他現在這副模樣,她強忍着笑意,繼續添油加醋:“可不是嘛!這半個月裡李戈都來了三四次了,每次都找笙哥兒說悄悄話。”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前天,我還看見他們在院子角落的桃樹下,李戈差點就要摸笙哥兒的頭發了。”說完,她不禁在心中默默緻歉:罪過罪過,笙哥兒,對不住了,為了二哥能早日開竅,隻好委屈你的名譽了!
話音未落,李修遠已經轉身大步往外走。
他步子邁得又急又快,衣擺都帶起了風。
“诶,二哥,你去哪啊?準備吃飯了!”李倩小跑着追上去喊道,眼裡閃着狡黠的光。
李修遠頭也不回,聲音繃得緊緊的:“天快黑了,去接人。”頓了頓,又生硬地補充道:“山裡野獸多。”
“啊,是這樣,那快去快去。”李倩望着自家二哥匆匆離去的背影,确定人聽不到後終于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夕陽的餘晖染紅了半邊天空,山間小路上,李修遠遠遠就看見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顧笙站在一棵古老的槐樹下,手裡提着一隻肥碩的野兔,臉上堆着笑,似乎在對野兔說着什麼,而李戈,則滿眼柔情地望着顧笙,嘴角挂着淡淡的傻笑。
他的目光專注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眼前這個人。
李修遠的腳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這一幕像根細針,不輕不重地紮在他心口上。
他覺得此刻那李戈的笑刺眼極了。
孤男寡男的,“這哥兒,怎麼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李修遠不自覺地攥緊了袖口,指節都泛了白。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陰沉,活像個抓到夫郎與人私會的妒夫。
“咳!”李修遠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顧笙聞聲回頭,看清來人後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李修遠!”他歡快地喚了一聲,轉頭對李戈匆匆說了幾句,便提着兔子朝李修遠跑來。
春日的山風輕拂,哥兒的衣擺随之舞動,發帶随風飄揚,整個人像隻歡快的小雀兒。
李修遠站在原地沒動,看着奔向自己的哥兒,心裡那股無名火奇迹般地消了大半。
他看着顧笙跑得有些踉跄,下意識就伸出了手:“慢點,當心摔着。”語氣裡的關切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李修遠,你怎麼來了?”顧笙氣喘籲籲地停在他面前,臉頰因為奔跑泛着紅暈,眼裡盛滿了純粹的歡喜和高興。
李修遠的目光不自覺地軟了下來,他伸手接過那隻沉甸甸的野兔,狀似随意地問:“這是......?”
“李戈給的!”顧笙興奮說道,“他說最近山裡的兔子特别肥,特意給我留了一隻最——”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注意到李修遠周身散發的冷意,聲音不自覺地小了下去。
“特意?”李修遠輕輕重複這個詞,聲音平靜得有些可怕,“你們......很熟?”
顧笙眨了眨眼,不自覺地抖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
他偷偷瞄了眼李修遠的側臉,那線條緊繃得像塊冷硬的石頭,“就是......談生意啊。”他小聲解釋,“李戈打的野味品質好,我幫他賣給酒樓。”
他自己有手有腳的,為什麼不自己去?李修遠想這麼說,但還是“嗯”了一聲,臉色稍霁,但目光還是忍不住往遠處那個高大的身影瞟去。
李戈還站在原地,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這邊,見他看過來,還禮貌地點了點頭。
“天色不早了,回家吧。”李修遠突然說道,一隻手不自覺地虛扶在顧笙背後,像是要隔空把人圈在自己的領地裡。
他催着人走得及快,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趕。
顧笙偷偷觀察李修遠緊繃的側臉,夕陽的餘晖為書生清俊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連那微微抿起的唇角都顯得格外好看。
他忽然福至心靈,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李修遠,”他突然喊道:“你剛才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沒有!”李修遠猛地停下腳步立即反駁,耳尖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我是擔心你一個哥兒單獨見外男,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他說得義正辭嚴,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這番話已經把人劃進了‘需要自己操心’的範疇。
顧笙抿着嘴偷笑,也不拆穿他,“那,謝謝你哦。”
兩人并肩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漸漸融在了一起。
李修遠時不時側頭看一眼身旁的人,确認他走得穩當,那隻虛扶在背後的手始終沒有收回來。
春風拂過山野,吹落一樹梨花,李修遠看着落在顧笙發間的花瓣,鬼使神差地伸手拂去,指尖觸到柔軟的發絲時,兩人都愣住了。
“有......有花瓣。”李修遠結結巴巴地解釋,心跳快得不像話。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生氣不是因為顧笙不懂避嫌,而是因為,那個笑容本該隻屬于他一個人。
這個認知讓他心頭一顫,慌忙别過臉去,卻錯過了顧笙臉上同樣泛起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