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李家小院就忙碌起來了。
顧笙蹲在竈台前,将最後一批鮮味粉分裝進小瓷瓶,自從生意起來後,他便升級了包裝,瓷瓶版的賣九文錢一瓶。
小瓷瓶不僅便于儲存,還可以循環使用,顧客隻需集齊十隻空瓶,便能換取一瓶新的鮮味粉。
“笙哥兒,牛車到了。”李大河在院外喊了一聲。
顧笙應着,一擡頭正撞見李修遠提着箱籠從廂房出來,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同時别開臉,顧笙手一抖,差點打翻瓷瓶。
“我來吧。”李修遠伸手去接他懷裡的包袱。
“不用,我自己能行。”顧笙側身避開,聲音冷淡平靜,讓人難以揣摩出情緒。
他快步走向院門,沒看見身後少年懸在半空的手慢慢攥成了拳。
牛車上,李大河和李伯在前頭趕車,時不時搭着話,李倩坐在中間,顧笙和李修遠一左一右像是隔了條楚河漢界。
“笙哥兒,你嘗嘗這個。”李倩從籃子裡掏出個芝麻餅,故意往顧笙手裡塞,“你絕對想不到,這餅是二哥天沒亮就起來烙的。”
顧笙指尖一顫,這芝麻餅烙得金黃酥脆,是他最愛吃的,他偷偷用餘光瞥向李修遠,卻見對方正望着遠處出神。
“我還不餓。”他把餅塞回給李倩,同時也轉頭欣賞起了遠處的風景。
李倩輕聲歎息,終于體會到了夾在中間的難處。
她望向自家清冷的二哥,都把人惹生氣了也不知道哄哄~
诶,算了,毀滅吧!
反正又不是她讨不到夫郎。
當馬車行駛到鎮上的時候,集市已經開始熱鬧起來了。
他們剛支好攤子,就有老主顧圍了上來。
“顧老闆,給我來三個肉夾馍!”
“鮮味粉還有貨嗎?我們酒樓要十瓶!”
李修遠見狀,隻能什麼話也沒機會說默默轉身離開,前往私塾。
今日是李倩第一次來攤子上幫忙,剛上來就開始忙碌,手忙腳亂間,不一會兒,鼻尖便沁出了一層細汗。
她擡頭,看見自家二哥黯然離去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随即轉身去收拾桌子,心裡暗罵自家二哥不争氣。
明明昨晚她起夜時,看見二哥站在笙哥兒房門外,手舉了半天都沒敢敲門。
李修遠踏進私塾大門時,晨讀已經開始了,他今日來得晚了些,便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己的位置,随手翻開一書籍,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你小子,今日怎麼遲了?”趙明軒用書擋着臉,小聲問道。
李修遠沒有回答,隻是搖了搖頭繼續低頭看書。
“李兄,你該不會是......”一旁的周林安突然湊近,眼中閃着促狹的光,“被家裡那位小夫郎絆住了腳吧?”
他上回家中有事,沒一起去吃肉夾馍,聽說李兄家中住進了位貌美俊俏的哥兒,二人似乎還有些故事。
“胡說什麼。”李修遠猛地合上書,聲音比平時高了半度,引得前排幾個同窗回頭張望。
他耳根發燙,低頭假裝研墨,清水卻倒多了。
周林安挑了挑眉,識趣地沒再追問。
但他注意到,整整一上午,李修遠翻書的頻率比平時慢了許多,目光還時不時向窗外飄。
午時一到,夫子離開後,趙明軒和周林安就一左一右架住準備獨自離去的李修遠:“走走走,今日我娘炖了肉,分你們一半。”
三人坐在私塾後院的石凳上,周林安把食盒裡最肥美的幾塊肉夾到李修遠碗裡,狀似無意地問:“到底怎麼了?從早上就見你心不在焉的。”
趙明軒盯着對方碗裡油亮的肉塊,“你是不是沒胃口,我幫你吃了。”說着便動筷子。
李修遠眉頭微挑卻沒阻攔,他忽然坐正,聲音低沉:“若有人......明明不是你的錯,卻因你而不高興,該,如何哄?”
“噗——”周林安一口湯噴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掏帕子擦嘴。
“咳咳咳,”趙明軒拍着自己胸口,被肉塊卡住了。
周林安見狀趕忙幫他順背,邊順邊看着李修遠,很是狐疑:“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清心寡欲的李大才子居然要哄人?”
他眼睛一轉,故意拖長音調,“這人是誰啊——”
李修遠立刻後悔自己的沖動。
他端起碗筷就要起身,卻被趙明軒眼疾手快死死地拽住衣袖。“别走别走!小安子不會說話,這不還有我呢嗎?”
周林安才不管,這事多新鮮啊,他擠眉弄眼,“讓我猜猜,是不是住你家那位會做鮮味粉的小夫郎?上回你們給我帶的肉夾馍,可真是......”
“他不是我夫郎。”李修遠出聲打斷道,聲音又恢複了平日的清冷。
但他們二人分明看見,他說這話時,指尖在碗沿上收緊到發白。
“诶,好吧好吧。”周林安舉手投降,“要哄人還不簡單?”
他雖沒情愛的經驗,但架不住戲文看得多啊,于是便掰着手指數起來:“第一,寫情詩!什麼‘衣帶漸寬終不悔’啊......”
李修遠皺眉,很好,:“下一個。”
“情書不行啊?那就第二招,苦肉計!”周林安一拍大腿,“下着大雨在他門前跪一夜,保管他心疼得什麼氣都消了!”
李修遠努力地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顧笙舉着傘站在雨裡,用那種看傻子的眼神俯視自己。
他嘴角抽了抽:“能不能說點實際的。”
“啧,你這人真難伺候。”周林安撓撓頭,突然眼睛一亮,“有了!送他最喜歡的東西!你知道他喜歡什麼嗎?”
李修遠的腦海中立馬浮現出顧笙坐在院子裡、堂屋裡,眉開眼笑地數錢的模樣。
“......銀子”李修遠呢喃道。
“什麼?”周林安懷疑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