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公子!”阿福興沖沖地跑進來,“您猜怎麼着?趙府剛才派人來傳話,要訂了二十份雞排和十瓶果醬,說是明日府上有宴!”
顧笙手上的算盤珠子“啪”地掉了下來:“趙府?”
“可不是!”阿福眉飛色舞,“聽說今日趙小姐帶着咱們的雞排去賞花會,把各家千金都饞壞了!”
顧笙倒是沒有想到,這第一筆大單來自趙月芸,于是開始準備熬制果醬。
接下來一連五日的晴好天氣,讓“食味坊”的招牌在東市口愈發閃亮。
顧笙的小攤前日日排起長龍,從清晨開張到收攤,油鍋裡的“滋滋”聲幾乎不曾間斷。
“顧老闆,再來三份大的!”
“果醬單獨賣嗎?我家小姐指明要兩瓶!”
“顧老闆,我家老爺壽宴想訂五十瓶......”
阿福忙得腳不沾地,嗓子都喊啞了。
顧笙更是從早到晚站在油鍋前,手臂被熱油濺出的紅點密密麻麻,到了收攤時,他累得幾乎端不起鍋鏟。
“顧公子,看來我們生意太好了,得找幫手了。”阿福揉着酸痛的腰,心疼道:“今兒又推了十幾單預訂......”
顧笙數着錢袋裡的碎銀,眉頭微蹙,生意确實紅火,光靠他們兩人,遲早要累垮。
正思索間,巷口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這位...這位老闆......”
一個佝偻着背的老婦人牽着個半大孩子,怯生生地站在三步開外。
老人粗布衣衫上打滿補丁,孩子倒是收拾得幹淨,一雙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攤上剩下的半塊雞排。
“阿婆有事?”顧笙擦了擦手。
老婦人局促地搓着衣角:“老身姓張,這是我孫兒良子,聽說公子這兒生意好,不知……不知可缺人手?”
她急急補充,“洗衣做飯都成,工錢少些也行!”
顧笙打量着這一老一小。老人約莫六十出頭,手上布滿老繭;孩子十二三歲模樣,雖然瘦削但眼神靈動。
“阿福,把剩下的雞排熱一熱。”顧笙吩咐道,轉向老婦人,“阿婆用過飯沒?邊吃邊說。”
熱騰騰的雞排遞到面前時,小男孩的肚子響亮地“咕噜”一聲。
他羞紅了臉,卻堅持讓奶奶先吃。
“造孽啊......”張婆子咬了一口,眼淚就下來了,她斷斷續續道出原委:兒子兒媳去年染疫去世,隻剩她與孫兒相依為命。
牙行嫌她老、嫌孩子小,偶爾接些漿洗的活計,勉強糊口。
“你會算數嗎?”顧笙突然問那孩子。
張良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會!阿爹在世時教過,還上過兩年私塾,識些字!”
“明日卯時來攤上試試。”顧笙說道,“阿婆負責清洗廚具,處理果子,良子就跟着阿福學招呼客人,試用三日,合則留下,每日每人三十文工錢。”
老婦人激動得就要跪下,被顧笙一把扶住。
“先說好,”他正色道,“我這吃食的配方是立身之本,若留下,需簽保密契書。”
張婆子連連點頭:“應當的!老身曉得輕重!”
張婆子手腳麻利,把竈台擦得锃亮;張良更是機靈,不過兩日就記住了所有常客的喜好。
“公子,那位穿藍衫的公子喜歡多放辣。”
“東街茶樓的掌櫃訂了使十份炸雞排,說是申時來取。”
“今早收的銅錢我都數好了,一共八百六十文......”
顧笙看着賬本上工整的字迹——這孩子竟還偷偷學了寫字。
晚上的時候,顧笙研着磨,問道:“我想把張阿婆和張良留下,你覺得怎樣?”
李修遠正在練字,聞言筆尖一頓:“可想清楚了?”
“嗯。”顧笙停下手中動作,“我觀察那孩子幾日,做事踏實,心地也純善,最重要的是......”他壓低聲音,“我想把果醬的配方改良,總得有個信得過的人幫手。”
李修遠若有所思:“既如此,不如直接簽了賣身契?我托明軒找個可靠的保人,把手續辦妥。”
兩日後,張婆子帶着孫兒在契約上按了手印。
顧笙特意将契書條款念給他們聽:十年為期,包吃住,每月二百文例錢,期滿去留自便。
“東家仁義......”張婆子老淚縱橫,這條件比牙行給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顧笙将契書鎖進匣子,正色道:“既是一家人了,有些事也該交代清楚,”他取出一個小本子,“這是食味坊的規矩,阿婆負責監督。”
條條款款寫得明白:不得偷盜,不得洩密,不得欺客......最後一條卻讓張良紅了眼眶——“凡坊中成員,有病須及時告知,醫藥費從公中出。”
“多謝東家......”少年聲音哽咽。
顧笙揉了揉他的發頂:“明日開始,我教你熬制基礎醬料。”
有了張家祖孫幫忙,食味坊的活總算輕松了一些,顧笙得以抽身研發新品,陸續推出了“香酥雞柳”“蜜汁雞翅”等花樣。
最受歡迎的還是那秘制果醬,如今已賣到一兩銀子一瓶,仍供不應求。
這日收攤時,趙府的小厮突然匆匆趕來。
“顧老闆,我家小姐明日賞花宴,特意囑咐要十瓶金裝果醬!”小厮遞上一個錦囊,“這是定金。”
顧笙打開一看,竟是五兩雪花銀。
所謂“金裝”,不過是用了李修遠訂制的青瓷瓶,瓶口系條金絲帶罷了。
“桃紅姐姐說......”小厮壓低聲音,“小姐近來心情不佳,唯有這果醬能讓她展顔,老爺都誇顧老闆手藝好呢!”
顧笙心下好笑。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趾高氣揚的小姑娘,如今竟成了他最忠實的顧客?
回院路上,張良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東家,後面有人跟着。”
顧笙餘光瞥見巷口閃過一道人影,他不動聲色地繞了幾條街,确認甩掉尾巴才回到小院。
“最近小心些。”晚飯時,顧笙提醒衆人,“怕是有人盯上我們的配方了。”
李修遠放下筷子,眉頭緊鎖:“要不這幾日就不出攤了,我不放心你安全。"
“不必。”顧笙給他盛了碗湯,“距離開考沒幾日了,你安心備考,我有辦法應對。”
兩日後,顧笙的攤位依舊風平浪靜,李修遠卻出事了。
“顧、顧公子!”春林上氣不接下氣,“您快回去瞧瞧吧,李公子在詩會上出事了,人現在還昏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