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江安佑從睡夢中悠悠轉醒,窗外的鳥鳴聲清脆悅耳,他利索地起身,簡單洗漱後,來到馬棚。黃毛丫頭早已在那兒等候,一見到他,便歡快地刨着蹄子,發出興奮的嘶鳴聲。江安佑嘴角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伸手輕輕拍了拍它的脖頸,說道:“去吧,今天在山上好好玩,記得早點回來。” 黃毛丫頭像是聽懂了,打了個響鼻,撒開四蹄,向着山林奔去,矯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郁郁蔥蔥的樹林中。
從馬棚回來,江安佑又來到春霞的小窩旁。春霞母子們一見到他,便一窩蜂地圍了上來,大大小小的貓咪們在他腿邊蹭來蹭去,嘴裡 “喵喵” 叫個不停,那聲音軟糯又親昵。江安佑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地拿起一旁的貓糧,倒入食盆。看着貓咪們吃得津津有味,他的眼神裡滿是寵溺,輕聲說道:“多吃點,快快長大。”
喂完春霞母子,江安佑回到房間,換上一身輕便的運動裝,準備沿着那條從院子延伸到山谷口的碎石路跑步。這條小道是他去年秋天開始鋪設的,想起之前每次上山都被泥濘弄得滿腳狼狽,他就忍不住皺起眉頭。于是,不辭辛勞地從山下運來鵝卵石和青石闆,開始自己學着鋪路。山裡的日子總是慢悠悠的,他每天的生活簡單而充實,喂貓、放馬、鋪路,剩下的時間就用來自由創作。
現在,創作于他而言,早已不是一種負擔,而是表達内心的窗口。想念吳華時,他的曲子滿是對愛人的眷戀;享受這靜谧時光時,他的曲子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愛;看着山裡四季更替,他又會把自然的奇妙與生命的感悟融入創作之中。此刻,他終于理解了吳華曾說的,創作靈感就像山間清泉,自然而然地在腦海中流淌,而他隻需将其記錄在紙上。
午餐前,他會寫一封信,這是一封不知道寄往哪裡的信,因為它的收件人還在浪迹天涯。可就算這樣,他也還是寫得很認真。
五月的天氣很好,把桌子放在梅樹下的陰涼裡,像往常一樣展開一張紙,黑色的墨水在紙上走出溫柔俊秀的筆鋒,字裡行間平淡的叙述着重複的生活。
“昨天下午,我在院子裡采了水仙、狗尾草和滿天星,去看了你媽媽。她床邊的那顆桑樹又長高了,枝葉愈發茂盛,投下好大一片綠蔭。” 他停下筆,目光望向遠方。
“春霞生的貓寶寶很調皮,到處亂竄。照這趨勢,這山頭怕是很快就被貓占領了。等你回來,咱們商量商量,要不要帶春霞去做絕育。” 他一邊寫,一邊輕聲自語,臉上帶着幾分無奈又覺得好笑的神情。
“楊梅樹又結楊梅了,有些已經開始泛紅。我現在正坐在樹下給你寫信,要是你看到信紙上有紅印子,那是楊梅從樹上掉下來砸的;要是紅印多,那是當時刮了大風。風,會是從你那兒吹來的嗎?要不是,它也會帶着故鄉的青草味,吹到你身邊。” 他擡起頭,凝視着楊梅樹,眼中滿是思念與期待,仿佛風真能将他的情思送到吳華身旁。
江安佑也曾無數次在深夜裡問自己,如果當初就知道和陳安琪分手後,會獨自一人在這山裡苦苦等待吳華,還會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那時的他,内心确實有些迷茫,他堅定地選擇吳華,料想吳華也不會辜負他。這份信念給了他直面與陳安琪關系破裂的勇氣。
陳安琪确實流産了,孩子是在白雲鎮懷上的。發現自己懷孕後,她陷入了漫長而痛苦的掙紮。她常常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繁華喧嚣的街道,手不自覺地輕撫肚子,眼神中滿是糾結與彷徨。看着和江安佑的感情岌岌可危,留下這個孩子到底是對是錯?可成為母親的渴望太過強烈,這個小生命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人生意義,心中被洶湧的母愛填滿。為了孩子,她決定再拼一次,試圖挽回和江安佑的感情。
然而,在會議室外與江安佑的那次交談,讓她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之間的分歧遠不止于對婚姻和家庭的觀念,而是有着更深層次、難以調和的矛盾。以前,她雖察覺到江安佑性格中的一些特質,總想着男人成熟得比女人晚,過幾年或許就懂事了。可那天,她真切地感受到江安佑的蛻變,而這種蛻變,預示着他們即将分道揚镳。她滿心不甘,究竟是什麼讓這個陪伴自己多年的男人,在短短一個月内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直到她看到江安佑望向吳華的眼神,那是她從未在江安佑眼中見過的熾熱與深情。那一刻,她徹底明白了一切。
兩人的決裂雖沒有驚天動地的争吵,但過程也并不輕松。小産讓陳安琪身心俱疲,情緒極度低落。第三天,她面色蒼白,虛弱地站在房間裡,準備帶着外婆回台北。江安佑猶豫片刻,開口說道:“我暫時不回去了。”
外婆略帶嗔怪地說:“阿佑,安琪身子還沒好,你先陪她一起回台北吧。” 江安佑深吸一口氣,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外婆,我可能要在這兒待很長一段時間,暫時回不去了。” 此刻的江安佑,眼神中透着堅定,那是對自己内心的堅守。
“為什麼呀?” 外婆眼中滿是擔憂與慈愛,緊緊盯着江安佑。
“我想和安琪單獨聊聊。” 江安佑目光堅定,看向陳安琪。
田甜扶着外婆去了休息室,房間裡隻剩下江安佑和陳安琪。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陳安琪靠在床邊,神色平靜,仿佛早已料到這一刻的到來。她的平靜下,藏着這些日子的煎熬與無奈。
“你知道?” 江安佑微微皺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是田甜……”
“田甜什麼都沒說。” 陳安琪冷笑一聲,臉上閃過一抹嘲諷,“你和吳華的事那麼明顯,我是你妻子,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江安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向前走了兩步,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咱們就别兜圈子了。之前我說的分手,是認真的,安琪,我們分開吧。” 此刻的他,沒有了往日的猶豫,話語簡潔而幹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