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凜真的很生氣。
想要瘋狂詛咒這不幹人事的破爛異世界。
可她一生氣,血就流得更快,窘迫的處境讓她頓時僵在原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我知道這樣對你不好,可我真的不能離開你。”
林凜用力吸了吸鼻子。
她尴尬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但她也明白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雙手死死抓住黑死牟,生怕他跑了。
為了不顯得自己過于強人所難,她幹脆咬咬牙撸起袖子,自覺伸到黑死牟面前,偏過頭不敢看他,臉色漲得通紅,心裡不停默念:“人這一輩子很快的、很快的……”
“那些鬼真的太可怕了,你要是實在忍不住,就咬我兩口吧……實在不行,給我留一口氣也行。”做好心理準備,原本以為會難以啟齒的話,說出來也就沒有那麼難為情了。
黑死牟沒動。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赫灼色的眸子乜斜而來:“……他們就那麼可怕?讓你甯願被我吞噬,也不願離開?”
“當然了!”林凜毫不猶豫回答,“你又沒有虐殺的愛好。而那些鬼,是怪物,是變态!他們陰魂不散的糾纏我,怎麼甩都甩不掉,用膝蓋想也知道,他們絕對不是隻想我死那麼簡單。這麼大費周章,他們肯定會讓我經曆比死還可怕的事!”
說這話時,她不由望向還在視野盡頭徘徊的夜霧,眼中滿是憎惡。
如果不是他們,她本來可以過得很好很好的。雖然開局是倒黴了點,但黑死牟把她放生了啊,如果不是他們窮追不舍,她完全不必出賣任何人,就能成為陽光開朗小女孩!
黑死牟大概聽明白了。
他看不到,也無法理解她為何那麼恐懼無形之物。
他隻是越發肯定自己之前的判斷,她真的太遲鈍了,沒察覺到就是沒有、不針對她就是不存在,渾然不知自己做出了多麼可怕的選擇。
……繼續留着她罷。
她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造成任何威脅。
身為純粹的弱者,她絕不可能違逆他的意志,更不可能逃脫他的掌控。
預想之中的疼痛并未降臨。
林凜胳膊都舉累了,偷偷扭頭看過去。
黑死牟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麼,但看上去并沒有要咬上一口的想法。
她呆了呆,内心忽然湧上一道不可思議的念頭:他他他、他不會真把我當做朋友了吧?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見識過她的用處後,他已經把她當做了朋友,所以,即使要對抗稀血的誘惑,他也不願意把她當面包啃了。
是這樣吧!
一定是這樣吧!
隻有這個解釋,才能說得通他為什麼不吃自己啊!
林凜很快就把自己說服了,立刻慚愧地低下頭。
黑死牟都把她當朋友了,可她之前還因為他一時失言生氣,想着回家就把他抹布了,她真該死啊,她怎麼能用最壞的念頭去揣測他?真是羞愧地半夜睡醒過來都忍不住給自己兩巴掌!
“這、這樣吧。”
林凜再次拽了拽黑死牟的衣袖。
她深刻反省了自己不真誠的行為,并認真做出檢讨,“黑死牟,你不要出去,天快亮了,我擔心你找不到适合的栖身場所,還是我出去吧,我會努力試探出你、我、鬼三者之間的安全距離,這樣的話,我不會被鬼追上,你也不至于太難受。”
“不害怕了?”黑死牟抓住她在自己身上寫寫畫畫的手,很快領悟到她想表達的意思。
林凜感動捂住嘴巴。
歡喜的淚水差點從眼裡噴出來,在他掌心寫:“害怕,一看到他們就頭皮發麻,一想起來就手腳發軟,隻有待在你身邊才能安心……可我不能隻顧自己,”
她仰頭望着黑死牟,使勁眨了眨想要流淚的眼睛,努力向他傳達自己的感情,“你對我這麼好,不僅沒傷害我,還從他們手裡救了我,比起朋友,更像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兄長大人。黑死牟,我喜歡你,我想要自己變得更有用,也想要稍微能為你做點什麼。”
黑死牟居高臨下俯視着她。
赫金色六眼鬼目落在她滿是信任與感激的臉上,意識到她在說什麼傻話後,表情變得意味不明。
她還真是,什麼都不知道……
善意會讓人變得勇敢。
林凜堅定走出去。
經過一系列拿命來試的測算,她最後得出結論:她跟黑死牟寸步不離時,夜霧隻能在一百米外徘徊;一旦她遠離黑死牟,五十米就是他們的距離極限,再遠一點,狡猾的死鬼們就會趁虛而入,從後路包抄,跟她玩追逐戰。
明确這一點後,林凜飛快沖到黑死牟看不到的位置,借着林木的遮蔽,連忙換上幹淨的衣服。
她認真整理挎包,輕飄飄的包裡并沒有放很多東西,手機、充電器、太陽能充電寶、日常洗護用品,淩亂的旅遊紀念品,黑死牟給她的信玄袋、狐狸面具,再加上一套換洗的夏裙,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林凜歎了口氣。
把新開封的濕巾珍之又珍地放回去。
真不怪她摳搜,她是搞特種兵旅遊的,帶上錢和手機就夠了,不可能帶太多行李拖累自己。
早知如此,她就把放假用來搬家的箱子帶上了……
林凜來到水邊,手機裝在挎包,挂在高處照亮,自己哼哧哼哧搓洗衣物,好不容易洗幹淨,她站起身擰幹水,使勁抖了抖,墊腳挂在幹淨的樹枝上,一轉頭,就跟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對上眼。
林凜:“……!!”
她驚恐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