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
感受到越來越用力的擁抱與脖頸後的涼意,顧從星不由得發問。
“師兄,我好像靈力消耗過甚,有些難以站起。”
鐘冥的聲音中帶着些羞惱,顧從星安撫地揉揉他腦袋。
“原來如此。無事,我攙着你……”
“小師弟手臂受傷,竟連路也走不了了嗎?”一道浸着冷意的聲音打斷了顧從星的話語與動作。
蘭決靠近到兩人身側,目光掃視鐘冥一眼,又道:“況且,你與謝卿念對決根本未用盡全力,何來靈力消耗過甚一說?”
鐘冥擡眸望向蘭決,正欲張口,卻聽顧從星已對蘭決道:
“師兄,小師弟此前為我治療,的确損耗不少靈力。況且,現在也不應追究這種事,應先給他療傷才是。”
他未等蘭決回應,就已經蹲下身,一手撈到鐘冥腋下,一手動作輕柔地拉起他手臂,兩人身體緊緊相貼。
鐘冥揚起一抹笑容,渾身倚在顧從星身上,烏黑卷發灑落在他懷中,竟如攀附的藤蔓。
蘭決面上一貫的清淺笑容不見蹤迹,不做聲地看着他們動作。
顧從星攙着鐘冥站起身,像是将他緊緊擁在懷中一般,任由他手臂傷口的血漬染到自己的白袍上。
“……大師兄。”
顧從星與蘭決對視,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想到不久前他們的争吵,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而就在此時,鐘冥向着蘭決露出歉疚神色,低聲道:“抱歉,大師兄,我輸了比鬥……”
蘭決一雙琥珀眸眯起,嘴角揚起一抹帶着冷意的弧度。
“小師弟為了目标殚精竭慮,我又怎忍心責備呢。”
鐘冥聽到這意料之外的話語,無聲揚了揚眉,靠得顧從星更緊了些。
顧從星聽着他們對話,雖然乍一聽并無問題,但總是覺得似有暗流湧動,他幹脆向前邁出一步,召出斬鲸劍。
“大師兄,那我們就先行一步了。”
兩人踏上斬鲸劍揚長而去,蘭決停在原地,無聲地望着那抹金色劍光消失在東側天幕中。
他呆立許久,直到下一場比鬥即将開始,一名乾陽派弟子輕聲提醒讓他先行離場。
“抱歉,我這就走。”蘭決如夢初醒道。
“哪裡哪裡,蘭道友言重了!”
那名面容青澀的弟子連忙擺擺手,望向蘭決的目光竟帶着些澀然。
“您在上一屆大比中的風采無人能及,我其、其實一直都很仰慕您!”
“是麼。”蘭決輕笑道,琥珀眸望向對方,“多謝道友。可否告知我你的名諱?”
“!我,我叫崔進寶!”少年激動地面色通紅,竟有些語無倫次,“我隻是個外門弟子,您,您不必記得我的,當然能記得也是我的榮幸……”
“崔道友不必妄自菲薄,往後若有機會,我們還可交流兩派功法。”
蘭決向着崔進寶含笑颔首:“那麼,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直到離開九霄演武場,将要就此邁出界石時,蘭決的身影頓在原地。
他的目光望向不遠處一道绛紫色身影,無聲地輕歎一口氣。
“顧道友,有何見教?”
“哎呀呀,我們備受歡迎的君子劍蘭道友怎麼不和我笑一笑,多生疏啊。”
顧明庭搖着折扇從樹叢後踱出,面上揚着好整以暇的笑容。
“怎麼,難道是和你那‘瑰寶’師弟有了什麼矛盾?”
蘭決與他對視一眼便收回目光,作勢向外行去:“若是無事,我便先走了。”
“诶,别啊。我可是有正經事的。”
顧明庭向前邁出一步,“咔”地合起折扇。
“蘭道友,最近青玄劍宗可有異動?”
蘭決觀顧明庭不再帶着看戲的笑,也不由得正了正神色,答道:“顧道友所指是魔蛟之事?”
“正是。”
“并無異動。我近日與師尊書信交談,他也未提及結界有異。”
顧明庭聽後沉吟道:“仙門大比賽事已然過半,若是魔族仍未動手營救魔蛟,對他們而言正是錯失良機。不……”
談及此處,顧明庭霍然擡頭,與蘭決目光相對:“若是他們目标不在魔蛟,那便說得通了。”
蘭決眸中明光閃爍,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不在青玄劍宗,那便是此處了。可是仙門大比防衛嚴密,高手雲集,他們為何要冒此風險?”
“蘭道友,我們這些正道之人可用魔尊之子魔蛟為質,那魔族為何不能用同一招呢?”
“你是說,他們的目标在于參賽的年輕修士。”
“與聰明人對話就是省事。”顧明庭拍了拍掌中折扇,贊賞道,“隻是不知他們會采取何種手段襲擊。”
蘭決思襯道:“潛入亦有可能。我聽聞魔界除了魔尊中亦有三大魔君,其中一個魔君有轉移空間之能。”
顧明庭訝然挑眉,望向蘭決的目光更明亮了幾分。
“正是。歸墟魔君就有這能耐。不過他常年龜縮魔殿,相較起來倒是個安分的。”
“那若此次他奉命前來……?”蘭決問道。
顧明庭垂眸思量片刻,沉聲道:“并非沒有可能。隻是我心中始終有個疑問。”
“魔族難以突破伏神林結界,唯一的缺口是血池洞窟,可那其中附有上古結界,實力越強在其中受到的壓制越大,像魔君等強者甚至會被壓制到金丹以下修為,極易被洞中魔物吞噬。”
蘭決颔首道:“我亦有耳聞,難怪普通魔修們反而可以通過血池洞窟來到外界,魔君魔尊卻不可。”
顧明庭接道:“正是如此。所以若是歸墟魔君此次來搞事,隻要能來到東萊洲便能突襲或潛行,關鍵是——他們如何遁出魔境。”
言至此處,兩人皆陷入沉思。
林中竹葉潇潇,冷風浮動,蘭決率先擡起了頭。
“此事事關重大,最好召集其他門派長老一同商議。”
顧明庭應道:“恩,的确應該如此。我也真是,本隻想問你一句,誰知竟和你叽裡呱啦談了這麼多。”
他展顔露出個笑來,蘭決和他對視,亦是眉目舒展。
“之前多有得罪。還望見諒。”蘭決輕笑道。
“這話應我說才是。”顧明庭的一雙桃花眸中光芒湧動,原本橫亘在兩人之間的古怪氛圍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消散了。
兩人決定回峰後和門派長老商議,以備各派長老一同商議。而就在蘭決打算告辭時,顧明庭又喚住了他。
“顧道友,還有何事?”
顧明庭“唰”地展開折扇搖了搖:“還有些小事……我說啊,蘭道友,你當真隻甘心當個好師兄嗎?”
蘭決面上現出些錯愕。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位置?你心中所欲究竟為何?”顧明庭潇灑轉身,沖蘭決擺了擺手,“我那弟弟是個情感遲鈍的,你可要好好想想,别最終落得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蘭決望着那道绛紫色身影越行越遠,右手不經意間撫上腰間所系的忘情劍。
“我心中所欲麼?可是,我恐怕并無資格與他……”
晚風四起,極輕的呓語被刮散在夜色中,隐在草木溪流之間。
***
翌日,顧從星換了身天青色長衣,推開房門便見到倚在門外的鐘冥。
“師兄!”
鐘冥眸光一亮,像隻大型犬類般飛撲過來,擁入顧從星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