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樹咽下嘴裡的米飯,轉眸看着他,語氣微微一沉,“你說了什麼?”
“我能說什麼,高中我們都不在一個學校。”張爽夾起菜,嚼完咽下後說,“我倒是覺得這個小姑娘比以前那幾個都靠譜,别看長着一張柔柔弱弱的臉,但關鍵時刻勇敢能擔事,那天我看她從人群裡跑出來護着你,說得那些話,把那三人唬的一愣一愣的,我沒佩服過什麼人,這個小姑娘厲害,将來能幹大事。”
陳嘉樹眉心輕擰,語氣不悅,“什麼前幾個?”
陳嘉樹雖然性子冷冷淡淡,不愛說話,但長得俊,而且動手能力強,又比那些毛小子穩重,很招女孩子喜歡。
在網吧工作那幾年,張爽有好幾次看到他被不同女孩子纏住。隻不過,陳嘉樹根本不給那些女孩靠近的機會,唯獨這個.....覃喬,嘉樹對她真的不一樣。
張爽憋不住,反問,“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小姑娘啊?”
這話讓正嚼着飯菜的陳嘉樹臉頰一僵,就見他端正臉色說,“沒有的事,不要在她先前亂說。”
張爽看在眼裡,心裡泛起嘀咕:這話幾個意思?
沒有喜歡那個小姑娘,但又讓他别在她面前亂說。
是怕他以前幾個,造成小姑娘誤會?
還是他不在念書那件事?
指向不明,含糊其辭,完全不是陳嘉樹平時的語言風格,以往他雖話少,但句句都是簡明扼要。
*
張爽晚上有約,在這裡吃過晚飯,接到一個朋友的電話,火急火燎地走了。
陳嘉樹拎着工具箱,另隻手拿了一把小凳子,推開櫃門走出來,坐在一台電視機前。
沒有通電,黑屏的電視機上映出隻有輪廓的自己。
“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夜盲又不是什麼大事,小姑娘指定對你有意思,要不我給你們撮合撮合?”
“别多事,她人好,我們隻是朋友。”
這是張爽走前兩人最後的對話。
覃喬……她是重點大學的大學生,她溫柔善良、聰慧理智,思想獨立而富有見解。
而他呢,高中生、開了一個小小的維修店,他的生活簡單到近乎單調,除了修理電器,他似乎找不到其它存在的意義。
陳嘉樹扯了下唇角,是種自嘲,心緒有些複雜。
“老闆。”一道溫潤的男聲出現在門口。
陳嘉樹眼神一晃,回到現實中,他連人帶小凳子一起轉了半個身子。
而此時,男生已站到他面前。
男生穿着一件黑色長外套,褲子是同色牛仔褲,視線一點點往上攀升,陳嘉樹仰視着這張白白淨淨的臉龐,加入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襯出他斯文有學識的氣質。
陳嘉樹回想起來,他見過這個男生,上次在廣場派發傳單,幫覃喬一塊發傳單的正是他。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需要修什麼嗎?”
肖浩攥緊手裡的文件袋,微笑着說,“我不是來修東西的,我是覃喬的男朋友。”
陳嘉樹的眼睫顫了一下。
他記得覃喬說過,男生是她的同學。
肖浩俯視這個男人。
這位維修店老闆在瀾大名氣很響,校論壇上還有個帖子專門提到他。
他叫陳嘉樹,也就二十二歲,卻是格外老成,都說他相貌十分英俊,在他看來也不過如此。
“我來這一趟,是想謝謝你之前對喬兒的照顧。”肖浩一眨不瞬地盯着這個人,看似溫和的語氣隐伏挑釁之意。
陳嘉樹聽出來了,隻覺得可笑,當真輕笑出聲,“男朋友,她沒跟我提過。”
“我們因為一件事情産生分歧,冷戰有一個多月了,但今早我們和好了。”肖浩神色自若地擡了擡手裡的文件袋。
陳嘉樹直起腰,沒接他話,便見男生從文件袋裡拿出兩張照片遞過來,“空間裡的隐私我就不給你看了,這兩張照片是最近也就是上個月我和喬兒的合照。”
他并不想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更沒興趣看什麼照片,然而他心裡雖這麼想,手卻不聽使喚地拿住了它們。
第一張照片像是在KTV這種地方,光線偏暗。覃喬和這個男生坐在一張沙發上,兩人臉貼臉,舉起手機拍照的應該是這個男生,面對鏡頭的覃喬笑容明媚嬌豔,半張臉上映着淺粉色燈光。
他眼神微動,抽出下面那張照片,壓在它上面。
這張照片背景是碧藍的天空,兩旁還有樹木。
覃喬穿着純短款羽絨服,牛仔褲包裹住的雙腿筆直纖細,她墊起雙腳,勾住男生的脖子,和他一塊看着鏡頭。
一縷七彩的光線恰到好處的打在他們臉上,笑容明媚燦爛,兩人很是般配。
陳嘉樹攏起手指,撩起眼皮,将照片還給男生,口吻冷淡地問,“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肖浩接過被捏皺的照片,将其放回文件袋中,“一年零三個月,我對她是一見鐘情。”他回視陳嘉樹黑沉的眼眸,慢聲說道,“喬兒心地善良,常常樂于助人,其中不乏一些男生,不少都多情善感的以為她對他們有意思,為這事我還挺苦惱的。”
這話暗中之意,不言而喻,陳嘉樹無聲笑了笑,他看到男生将他的店環視了一遍,又說,“你這店還不錯,但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知識改變命運,以及人的上下限。我們現在雖然是普通學生,但将來我們的上限有無限可能,而你——”
“你的上限,大概也就這樣了吧。修修電器,賺點小錢,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喬兒是個有追求的人,她的未來、征途......将是星辰大海。”
肖浩垂下視線,剛好看到陳嘉樹看似不在意地重新拿起螺絲刀,可那隻手手背上的青筋,分明根根凸起。他勾起笑意,唇角滿是譏諷,直接挑明,“我知道你幫過她,她也感激你。但感激不是喜歡,更不是愛。她心地善良,對誰都好,但這不代表她會選擇你。畢竟,她值得更好的,不是嗎?”
陳嘉樹倏然擡頭與他對視,目色徹底冷下來,“我和覃喬隻是朋友,你不用特意來提醒我。”
肖浩,“陳老闆,你知道嗎?喬兒其實很關心你。”
“你想說什麼?”陳嘉樹問。
肖浩眉宇間生出憐憫,“喬兒,對我從不會有隐瞞,她告訴我不少你的事情。比方說,你有夜盲症晚上出行不方便。”
肖浩刻意斷句,再觀察到陳嘉樹手背再次暴起青筋,隐忍待發的樣子後,他再接下去說,“她說你很堅強,從不抱怨,但也覺得你的生活很不容易,她還告訴我說......她很‘心疼’你,很‘佩服’你,但也覺得你很可憐。”
“說完了嗎?”
陳嘉樹面色沉着,黑洞似得眼裡卻透着可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