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力不斷加重,加重,周圍變得愈加靜谧。
下一刻。
床底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某種生物快速爬動的聲音。
他蓦然呼吸拉緊,神經瞬間繃成一條極緊的線,腳尖撇的極開。
在烏從簡直白的探索目光下,一隻血手倏然從床縫下伸了出來,乍一看,還以為是從地闆下鑽出來的。
綿綿的細雨忽變得沉悶下來,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根根骨節分明、染着血的手指死死握着半折的鞋,棉質部分被擠壓出指縫,像是軟榻下的皮肉。
紅與白交相輝映,顯出無盡的詭糜陰森。
烏從簡急促地呼吸了幾下,整個脊背無意識地貼在了冰涼的牆壁上,但探尋的閃爍目光仍舊停留其上。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東西?
光看手,應該是個正常的。
在目不轉盯的視線下,一顆披頭散發詭笑着的美人頭像一條靈活的蛇般,悠閑自得地探了出來。
光一個輪廓分明的側臉就好看得驚人。
烏從簡眨了眨眼,好奇心作怪,即使現在惡意直逼,他也沒狠心離開。
美人頭略微轉動腦袋,面無表情地直沖沖地對着他。
半張臉上還染着不少血點子,随着光影的交錯,異常鬼氣森森。
猩紅的眼珠亮的驚人,但直視的情況下讓人瘆得慌,像是要把人拖進地獄分食。
轟的一聲,耳道充斥嗡嗡響的耳鳴。
烏從簡大腦頓時空白半秒,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整個人幾乎窒息。
他臉煞白,奪回意識的刹那,大腦一陣猶如千萬隻螞蟻吞噬般的頭皮發麻,更像是整個人赤條條地躺在蛇蟲鼠蟻上。
他感覺整個人都快san值掉光了。
再不跑就來不及了——他的腦子裡隻充斥着這一條命令。
于是拔腿就跑了起來。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剝削其他聲響,心髒如惡鬼錘擊擂鼓般震動,整個大腦充斥着一片猩紅,像是被病毒入侵似的。
有什麼濕潤的東西從眼眶裡流出,烏從簡擡手胡亂摸了一下。
駭人的血色暈染在白皙的指尖,像是一把能成刃的尖刀,随時捅向他。
真是一個令人無比刺激的遊戲。
但......如果倒黴的不是他。
該多好!
另一頭。
美人面得意揚揚地看着落荒而逃的人,笑眯眯地爬出床底。
下一秒瞥到床上醜陋不堪的怪物時,得意的笑容蓦地僵住,血點斑斑的美人面孔登時變得目眦欲裂。
他老婆呢?
老婆不見了!
砰的一聲,整張床連帶着那隻怪物灰飛煙滅。
美人氣到面無表情的面孔隐沒在塵土飛揚中,一雙冒着紅光的眼睛緩慢地轉動,周圍蘊着濃重的惡氣。
好半晌,他沉下眼皮,瘋狂擦拭着手,生怕沾染一點這醜八怪的氣息,猶如怨鬼般鬼語絮絮:“髒死了,髒死了,髒死了,髒死了………”
低沉嘶啞帶着瘋氣的話回蕩在針落可聞的房間裡,屋外已然瓢盆大雨,天氣陰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撕裂開。
好久,好久。
美人将鞋子抵在心口,歪頭,眼神灰敗地盯着已然成了灰的床,又忽地輕笑一聲。
-
不知蒙頭跑了多久的烏從簡砰的一聲栽倒在地。
鼻子一熱,血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上全是燙得吓人的血。
“咳咳咳……”
烏從簡眼冒金花地半撐在地上,脊背弓起,肩骨劇顫,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在地面上彙聚成一窪小水窪,倒映着他此刻狼狽不已的狀态。
像個鬼一樣。
“靠,差點就死了!”
烏從簡握緊拳頭,捶在地面,好一會兒才扶着牆踉跄起身,臉蒼白的像是堆積的雪。
随着迸發的情緒逐步緩和,心頭蓦然湧上後怕。
歸根結底,這遊戲是真的會死人的。
他真的有點怕了。
......該死。
-
副本外某個無邊無際的漆黑空間地面上聚集着烏泱泱的觀衆,四周是漂浮不定的小型白色方塊,前方則是一座高無邊際的彩色魔方建築。
整座閃爍着彩光的建築與周圍漆黑陰暗的環境形成鮮明對比,仿佛是矗立在地獄上的伊甸園,夢幻又詭異。
建築内分布着數不盡的房間,觀衆絡繹不絕,每面牆壁上都投射着各色的直播畫面,拇指大小的,掌心大小的,畫框大小的,整面牆的,應有盡有。
随着觀衆随手的觸碰,某個直播畫面便亮了幾分,又随着觀衆随意的投币,直播間畫面便大了幾分。
另一頭屬于玩家與主播的生活區域。
是一座巨大的模拟城市,天空湛藍,但城市邊界卻是翻滾的黑雲,其中雷電交閃,像是某種末日場景。
遊走在街區上的人們統一的馬賽克,完全辨别不出相貌。
四周的商店與現實無二,忽略掉這些異常,人們依舊買的買,玩的玩,完全是普通的日常生活狀态。
甚至連基本的網絡社交都擁有,不過隻有一個公共軟件——神決基本社交媒體app。
簡稱神媒。
神媒有一個優點,使用該app論壇闆塊的時候可以全方位匿名。
【新人好多,今天能不能暴富就看幸運兒了!】
一條消息置頂在公共聊天區上方幾秒,便有人在下面跟回。
「就沒猜中過,連續五個新手在我的猜測下一個都沒活成。」
「哈哈哈,樓上幸運值得多低啊。」
「可怕可怕。」
「今天的新人真的好多啊,這次直接進了一千,外面死亡率真高啊!」
「上個月都才一百多呢,不過大家都對當前的哪個副本裡的新手比較看重呢?取取經。」
「你們看見懸賞界面上今天一大早就刷新到的懸賞通緝了嗎?」
「我選擇的那個新人還沒幾秒就死了,心累,下個月再繼續」
「有個死亡概率高的,到現在也沒死,真堅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