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駕駛飛行器在低空航線上疾馳，光軌與城市投影交錯，在眼前拉出一道道模糊的虛影。米歇爾坐在一側，單手握着扶手，另一隻手正警惕地調整着副屏顯示的監測數據。

“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對勁？”米歇爾盯着屏幕，眉頭微皺。

“具體點。”查爾斯的聲音透過風噪傳來，仍舊平靜而克制。

“太幹脆了，一切就像紙張一樣在我們面前完全鋪開。”米歇爾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盯着屏幕，指尖輕敲在界面上。

“嗯，接着說？”查爾斯饒有興緻想聽下去。

“丹尼爾……不能完全相信。”他頓了頓，才說出來。

查爾斯嗤笑，“當然，黑盒的數據是假的，不止這一點。絕對。”

米歇爾明顯感到意外，他吃驚地說道：“你……知道？”查爾斯歎了口氣：“好歹是一起長大的，他從小就喜歡這種把戲。”

飛行器在城市天際線間劃過流暢而精準的軌迹，光影映照在兩人臉上，閃爍不定。查爾斯手指輕點操控界面，語氣不緊不慢：“問題是，他給出的假情報有多少摻了真貨。”

“至少35%。根據現有的數據進行推算。”米歇爾回答。

“為什麼？”查爾斯挑眉問，“你信這個數字？”米歇爾盯着屏幕，眼神深沉如夜：“不信。但根據我現有的數據庫中相似情況的推演，不會少于35%。”

黑盒數據的不完整性顯然是刻意為之。任何涉及核心情報的存儲裝置，都會留有層層加密防護，而丹尼爾給他們的黑盒，解析得過于順利。這隻能說明——

“他希望我們查到這一部分。”查爾斯接過話，指尖輕敲儀表盤，思索片刻後低聲道：“這意味着他要麼笃定我們會落入某個設定好的局，要麼……”

“要麼他在等我們去灰霧街。”米歇爾聲音低沉，“一個連數據流都能被改寫的地方。”

但，這到底是為什麼，兩人都格外沉默，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他可能是‘鐵線蟲’的人嗎？”米歇爾輕聲問，但旋即又自我否定，“那有為什麼要幫我們？可以讓我們什麼都拿不到手。”

他看向手中的小方塊——黑盒子。内心十分複雜。而，查爾斯也與他有着相同的心境。

飛行器的雷達掃描覆蓋範圍内，灰霧街的城市輪廓逐漸顯現。那片區域本應被龐雜的數據流覆蓋，可現在，米歇爾看到的，卻是一片詭異的靜谧——

“信号死區。”查爾斯率先開口，語調裡透着幾分冷意，“整個區域的網絡流量被人為壓制了。”

“這就是灰霧街，信号不是封鎖，是徹底格式化了。”查爾斯看着載具雷達上的那一片空白說，“不是法蘭迪城，我在這裡沒有可以幫我們的朋友。”

米歇爾湊過去，迅速切換數據層視角，指尖在控制台上滑動，屏幕上一條條信息波動呈現出驚人的空白。

正常情況下，即便是封鎖區，也會有數據殘留，但現在，灰霧街的信息層像是被強制擦除了一樣——幹淨得不正常。

查爾斯沉思片刻，随即轉動控制杆，飛行器在離目标區域一公裡外緩緩降低高度。他的手腕微微發力，切換至手動駕駛模式，同時打開後方裝備艙：“我們步行進去。”

飛行器懸停在一座廢棄建築頂端，兩人一前一後躍下，腳步輕盈地落在金屬結構上。

夜風裹挾着酸澀的金屬味，像是電子設備過載燃燒後的殘留氣息。遠方的低頻嗡鳴時斷時續，如同有人在調試一台巨大的失真音響。

查爾斯調整戰術眼鏡，開啟熱成像掃描，視野裡卻隻剩下大片的幹擾噪點，完全無法解析内部環境。

“完全失效。”查爾斯将戰術眼鏡扔回飛行載具裡。

米歇爾蹲下身，指尖輕觸金屬地面，感受着微不可察的震動。整個灰霧街像是一座被剝離現實的數據孤島，連熱量信号都被某種不知名的幹擾屏蔽。

灰霧街，如同名字，這裡彌漫着濃厚的灰色霧氣。一切都朦胧起來，看不真切。

查爾斯單手解開戰術背心的搭扣，确保行動不受束縛。他環視四周，街道兩側的建築影影綽綽，像是浸泡在灰色霧霭中的沉默幽靈。

“這片區域太安靜了。”查爾斯眯起眼，“像是特意清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