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秀蘭心裡一動。成年雞能賣三十文一隻,小雞仔才八文錢,養大了倒是個能掙點,不賣自己吃也劃算。她一咬牙,又從繼續裡掏出四十文錢,仔細挑了五隻最精神的交給韓夕:“可得仔細養着,别讓黃鼠狼叼了去。”
韓夕趕忙點頭,已經盤算着要在窩棚後頭圍個籬笆。
日頭漸漸高了,母女倆不敢再耽擱,抱着裝雞仔的竹籃匆匆往家趕。
山道上的風裹着涼意,走到半路,韓夕忽然扯了扯柳秀蘭的袖子,壓低聲音道:“娘,那邊林子裡有人!”
柳秀蘭順着方向望去,果然看見山坡上的灌木叢後閃過幾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往礦場方向摸去。她心頭一緊,趕緊拉着韓夕加快腳步:“别多看,快走!”
兩人剛進村,正巧撞上韓有福扛着鐵鍬從礦上趕回來,他趁着午休,特意跑回家看看妻女是否從縣城回來。柳秀蘭連忙把路上所見告訴他,韓有福眉頭一皺,二話不說就往礦場跑。
當晚,韓有福父子三人回來時,肩上扛着半袋細面,臉上帶着喜色。
柳秀蘭問怎麼回事,韓有福笑道:“抓了幾個偷煤的,管事的賞的。”
韓夕好奇:“爹,偷煤的是誰?”
韓有福搖頭:“生面孔,不過……”他壓低聲音,“礦上有人裡應外合。”
柳秀蘭心頭一緊:“你是說,礦工裡有人勾結外人?”
韓有福沒多說,隻叮囑道:“這事别往外傳。”
第二天,管事的把韓有福父子三人都調去地面篩煤,不用再下井挖礦。
可沒過幾天,村裡就傳出閑話,說韓有福“巴結監工,踩着同村往上爬”。更糟的是,礦上開始有人使絆子,韓有福的鐵鍬被人動了手腳,差點砸傷腳。
柳秀蘭憂心忡忡:“這是被人記恨上了。”
韓大祝憤憤不平:“爹明明立了功,怎麼反倒惹了麻煩?”
韓有福冷笑:“斷人财路了。”
原來,偷煤的是礦上幾個無賴,他們和外人串通好的,偷煤出去賣錢。韓有福這一舉報,斷了他們的财路,自然招人恨。
韓有福見妻兒臉上擔憂,卻隻是拍了拍衣角的煤灰,神色平靜道:“怕什麼?咱們家三個壯勞力,再加上袁家兄弟,五個大老爺們兒站一塊兒,看誰敢動歪心思!”
他轉頭看向兩個兒子,語氣裡帶着幾分狠勁兒:“你們兄弟兩記住了,在這礦上,拳頭硬比講道理管用。那些背後使絆子的,都是些沒膽子的慫貨。”
接下來的日子,韓有福照樣該幹啥幹啥,還會主動幫管事的跑腿辦事,偶爾還帶些家裡曬的菜幹送給監工。
漸漸地,管事和幾個監工都對他态度更和氣了,偶爾還會分些輕省的活計給他們父子。
但誰要是敢當面說閑話,他就冷笑着把鐵鍬往地上一杵,粗壯的胳膊青筋暴起,愣是沒人敢接話茬。畢竟經過廣而告之,現在誰都知道他們父子三人可是打過虎狼的狠角色。
要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紛争,沒多少天下來,礦上新來的這一批人就很快完成了拉幫結夥。
袁大兵有次趁着搬煤的空檔,壓低聲音道:“韓大哥,聽說‘并州幫’那幾個在打聽你們家的事......”
韓有福把煤塊重重扔進筐裡,濺起一片煤灰:“讓他們打聽!老子正愁沒人練手呢。”他們一家現在消除了刺青,拿到了正規的身份戶籍,沒什麼可怕的了。他眯起眼睛,指節捏得咔咔作響,哪還有長安城韓家五郎的貴氣祥和樣。
晚上回家,柳秀蘭剛提起村裡的風言風語,韓有福就嗤笑一聲:“嘴長在他們身上,愛說啥說啥。那些人拉幫結派搞各種小動作,咱們不摻和,但也不能任人欺負,這世道,老實人反倒難做。”
韓大慶和韓大祝對視一眼,默默點頭,他們如今也漸漸在适應這裡的生存規則。
就連蹲在邊上的韓夕,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