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趙明予神色狡黠,“我知道娘子姐姐肯定餓了,便從宴上偷了兩塊。”
他一副等葉慈表揚的樣子,葉慈覺得,他若有尾巴的話,此刻一定在身後搖得飛快。
看着他這幅樣子,不知怎麼,葉慈覺得有幾分熟悉。
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放在趙明予頭頂,揉了一把:“真乖。”
兩人突然都僵住了。
葉慈突然反應過來,對面不是她的弟弟,而是一個名義上是她丈夫的陌生男子。
她頗有些尴尬地輕咳一聲,收回手,房間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滞。
過了片刻,她看到趙明予擡起頭,臉上絲毫沒有尴尬的神色,反而像搖尾巴的小狗一樣,又興奮又期待。
“娘子姐姐,能不能再摸一下,就一下?”他星星眼道。
葉慈失笑,覺得自己方才的别扭實在沒有必要,對面不過是個心智不全的孩子,她怎麼總是誤将他當成正常的成年男子。
或許是丈夫的這層身份,才總讓她面對趙明予時變得不知所措吧。
她輕輕拈起一塊糕點,送入口中,桂花的香氣溢滿整個口腔,甜而不膩,比她在這個世界吃過的任何點心都好吃。
“你也吃。”她對趙明予說。
趙明予也拿起一塊糕點:“娘子姐姐真好!”
二人吃完糕點,趙明予才拿起酒杯,頗有些鄭重其事地道:“娘子姐姐,仇嬷嬷說,喝完這杯酒,我就不能叫你‘娘子姐姐’了,要叫你‘娘子’,因為成親以後,兩個人就是一家人了,是平等的,要互相扶持,攜手共度餘生。”
葉慈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這般鄭重神情,覺得頗有些許不協調。
她莫名有些不敢與他對視,有些别扭地移開目光,生硬地轉移話題道:“仇嬷嬷是?”
她還未聽過這号人物。
“是照顧我的嬷嬷,人很親切的,對我也很好。”他答道。
她了然地“嗯”了一聲,也舉起了酒杯。
二人手腕交纏,仿如鴛鴦,交頸而眠。
葉慈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合卺酒不烈,一杯酒下肚,卻還是燒得她喉間滾滾。
直到此時,她才突然有了成親的實感。
從此刻開始,她便要在侯府生活,人人稱她“世子夫人”,按照世俗的标準,她将與面前這個俊美的男人休戚與共,舉案齊眉。
燭火昏黃,搖搖晃晃,将趙明予眼頭小痣映得暧昧。
不知怎麼的,葉慈心中突然生出一種深深的抗拒。
她覺得,她不想就這樣度過一生,她不想做“世子夫人”,她想做葉慈。
武安侯雖然常與武林人士交往,不似尋常侯爵家規矩森嚴,但最基本的禮數還是有的。
成親之前,府上便派了幾個婆子上門來教葉慈成婚時的禮節和侯府的規矩,當然也包括大婚當夜該怎麼伺候丈夫。
葉慈從前覺得,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此刻她卻突然不想了。
遇事不決,唯有裝醉。
她作勢要趴下,誰知對面的趙明予卻先她一步,眼神突然朦胧起來,直接栽倒在了桌子上。
葉慈吓了一跳,忙上前搖了搖他,問:“世子,小世子?怎麼了?沒事吧?”
趙明予含糊不清地說:“我頭好暈,好想睡覺……”
這是醉了,葉慈失笑,心裡松了口氣,沒想到自己連裝醉這一環都能省了。
她原本想叫門口兩個丫鬟進來幫忙,細想又覺得小世子新婚夜喝醉了沒法圓房,正合她意,若是讓别人知道了,傳揚出去,武安侯若為了給在趙明予“治病”,然他們再來一次,那就不妙了,因此這事還是不要宣揚為好,不過還好她力氣大,一個人也沒費什麼力氣就把他弄到了床上。
接着她便用剪刀把手指劃破,滴了幾滴血在床單上。
做完這一切,她才将燭芯剪了,睡覺去了。
大戶人家的床果然不像茅屋裡的一樣硬得像鐵,被褥不僅又軟又滑,因為趙明予在裡面暖了會兒床,被子裡還暖烘烘的,葉慈感受着又軟有暖和的被窩,帶着笑意睡着了,直到天色大亮才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她打了個哈欠,睜開朦胧睡眼,入目的卻是一雙帶着笑意的清亮眸子。
葉慈吓了一跳,直接清醒了,這才發現趙明予此刻與她面對面躺着,雖然仍是兩床被子,但距離挨得極近。
“娘子真好看,連睡覺的樣子都好看。”趙明予笑盈盈地說。
娘子……葉慈聽到這個陌生的稱呼,有些臉熱,她覺得自己似乎是應該叫對方夫君的,奈何憋紅了臉,也說不出口。
不知怎的,她有種自己的心思都被對方看光了的錯覺,隻聽到趙明予說:“父親說了,為了讓我早通人事,便不等到加冠再為我取字,那天府裡來了個好厲害的方士,是孟伯伯帶來的,不僅一下子就算準了娘子你的外貌,還和父親一同為我取了字,叫作轼流。”
侯府世代監管武林盟,成親前,侯府派來的教習嬷嬷不僅給葉慈介紹了侯府中的大小事務,也說了武林盟中的一些人物,免得她嫁過來後鬧了笑話。這個孟臨,就是當今武林盟主,與武安侯趙淵情同兄弟,自然與侯府也交往甚密。
“父親說,親近的人就可以稱呼我的字,我和娘子一起睡覺,想必也是親近的人,娘子以後也用字喚我吧。”
“轼流……”葉慈的視線略過趙明予,看到他身後案上擺的一個紅彤彤的物件,突然玩心大起,說,“不如以後私下裡我就叫你小石榴,可好?”
趙明予像是愣了一下,順着葉慈的目光看過去,看到案上正放着幾個開口石榴,他脫口而出:“榴開百子,是多子多福的象征,那娘子,你喜歡小石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