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慈拉着不明就裡的趙明予,一刻也不敢停地回了房間。她直到回到房間裡躺在床上,腦袋裡都還嗡嗡的,有些恍惚。
她曾懷疑過是山火,也懷疑過會否是她父親的仇家故意縱火,甚至懷疑過是不是喬二不願意和侯爵家扯上關系,所以才故意縱火金蟬脫殼,卻從沒懷疑過趙淵這個她名義上的公爹。
在她的認知中,她實在想不出武安侯這個天潢貴胄要加害喬二這一介草民的原因。
她思來想去,輾轉反側到半夜,猛地坐起身來,輕手輕腳地穿衣穿鞋,從窗戶翻了出去,沒有驚動在外間值夜的芳語和燕聲。
葉慈雖相信喬二和祁漣一定還活着,但是若無法查清趙淵縱火的動機,她便無法安心生活在這仿似鬼影重重的武安侯府之中。
因此,即便此舉異常冒險,她還是決定夜探趙淵書房。
練武已有月餘,葉慈此刻再用輕功蟬步,已經可以明顯地感受到身輕如燕這四個字真正的含義。
她悄無聲息地翻牆出了院子,又巧妙地避開了所有的值夜丫鬟與侍衛,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翻牆出去時,一個黑影緊随其後,也跟了出去。
那人的身法顯然更加精妙,不僅沒有驚動侍衛,連葉慈也沒有發現絲毫端倪。
趙淵的書房中未點燭火,葉慈在窗戶紙上捅了個小孔,通過小孔觀察裡面的情況。
借着月光,她看到桌案上收拾得整整齊齊,并未有筆墨紙張,隻有幾本書被摞在桌角,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葉慈推開窗戶,輕巧地翻了進去。
她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折子,這是她今夜在燈會上看着有趣買下的,沒想到竟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火光亮起的那刻,葉慈看清了桌案上那幾本書的書名,《七脈秘功》、《居陰秘引》、《靈蠱遂源》……
雖然對江湖派系不甚了解,但葉慈總覺得那不是什麼正經功法。
記得當初仇嬷嬷告訴她茅草屋的噩耗時,說的是侯爺已經派人調查過了,葉慈翻了翻書案的抽屜,指望他的所謂“調查”能留下些痕迹,若能讓她找到些密信之類的,了解那場大火的原委,便更好了。
然而趙淵這些年的武安侯畢竟不是白當的,這種顯而易見能藏東西的地方放的全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公文書信往來,就算别人看到了也隻會贊他一聲稱職,并無法從中發現任何端倪。
葉慈在抽屜中摸索着,仍不死心,她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
她将手指屈起,敲了敲最底層抽屜的底部。
聲響不對,這抽屜底下不是空的,裡面有夾層!
葉慈又仔細摸索一陣,果然摸到一處凸起,她用力一扣,便将木闆翹了起來,将木闆推開之後,便看到下面放着個紅漆盒子,她雖然不懂,也看得出這盒子用的應當是上好的材質,上面镂刻着鳳凰仙鶴之類的祥瑞,雕工細緻,也不知做這盒子的工匠來自何方,擁有如此精湛的技藝。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生怕弄壞弄髒了,拿在手中端詳片刻,沒看出什麼端倪,這才打開來看。
在幽幽火光的照射下,盒中物品被折射出雍容的金光。
那是一支金簪,與尋常金簪不同的是,這支金簪上面沒有任何紋飾,簪身筆直,到了尾端卻很尖利,而簪頭的形狀卻像個劍柄,讓整支簪子渾然一體,成了一柄長劍。
這種樣式的簪子并不常見,葉慈将它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從重量來看,仿佛還是純金的。
大婚第二日,在向武安侯敬茶時,這支簪子曾經代替趙明予的生母安甯公主,靜靜地坐在堂上的木椅中。
葉慈記得那時趙明予曾告訴她,那是安甯公主生前最喜歡的一支簪子,被武安侯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倒是也說得過去。
她剛想将簪子放回漆盒,餘光卻突然瞥見那簪子上似乎有污漬。葉慈将簪子湊近火折子,仔細端詳着,卻發現那污漬暗紅,且集中在簪子上凹陷的槽中,不像是灰塵,卻像是幹透了的陳年血漬。
葉慈心下大震,總覺得這簪子或許承載了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陳年往事,又仔細研究片刻,确認上面沒什麼其他關竅,才将簪子放回了漆盒。
書房中仍有許多書架,葉慈沒在案上發現其他線索,仍想趁夜還長繼續搜索書架,卻蓦地聽到“咚咚”兩下敲擊聲。
她心中警鈴大作,忙找了個角落藏身。
“娘子,是我。”熟悉的聲音傳來,雖因為壓低聲音,音色不似往常清亮,卻仍能聽出那是趙明予的聲音。
葉慈沒有輕舉妄動。
“我爹快回來了,你快出來!”
那道聲音帶上了一絲焦急,葉慈忖度片刻,熄了火折子,翻窗出去了。
趙明予穿着夜行衣,面上不掩焦急神色,似乎在看到葉慈出來以後,才終于松了口氣。
“我們快走!”
葉慈點點頭,運起輕功,與他一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