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葉慈竟奇異地睡得很安穩。
破舊的屋子裡,葉慈和趙明予背靠背坐着,頭靠着頭,仿佛世界上隻剩下他們二人,外面的世界也好像陷入了短暫的甯靜一般,隻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和活屍時遠時近的低吼聲偶爾打破這份沉寂。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外面的聲音才漸漸停歇。
葉慈是被窗外的鳥叫聲吵醒的,她睜開眼睛,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側過頭,看到趙明予閉着眼睛,呼吸平穩,似乎還在睡着。
他的臉上帶着幾分疲憊,但依舊掩不住那份俊美,不得不承認,他睡着的樣子很乖巧,看着比醒着時候那副狡猾的模樣要讨人喜歡多了,葉慈看得心中微微一動,随即輕輕推了推他:“小石榴,天亮了。”
趙明予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睛,眼神中帶着幾分迷茫。他看了看葉慈,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聲音中還帶着睡意,懶懶散散地說道:“娘子,你醒了?”
随即,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眼中泛上一抹喜色:“你剛剛叫我什麼?”
葉慈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竟習慣性地叫出了她從前對趙明予的稱呼。
這個稱呼曾是兩人之間的秘密,也是趙明予對葉慈的專屬,隻是那時她隻把他當做小孩,現在這麼叫不論身體還是心智都是成年人的他,莫名給這個稱呼添了一絲狎昵的意味。
像調情,又像某種閨房之趣,總之不太正經。
葉慈耳根立刻紅了,火速改口道:“你聽錯了,小侯爺。”
她說完,好像為了轉移話題似的,立馬正色道:“小侯爺可别叫錯了人,這裡沒有你的娘子。”
趙明予眯起眼睛讨好地一笑:“是,這裡沒有我的娘子,隻有我的慈姑娘。”
葉慈瞪了他一眼,沒有理會他的調笑,而是站起身走到窗邊,透過破舊的窗戶向外望去。外面的霧氣已經散去,陽光灑在村莊的小路上,顯得格外甯靜。
“活屍都消失了。”葉慈低聲說道,看向窗外的表情中仍帶着幾分警惕。
趙明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道:“不如我們出去看看?”
“你的傷怎麼樣了?”葉慈擔憂地看向他。
趙明予勾了勾唇角:“金瘡藥很管用,沒什麼大礙了。”
葉慈點點頭,原本已經走到了門口,餘光瞥到趙明予動作似乎仍有些滞澀,推門的動作停了一下,等他走到自己身後,才擡手推開門。
陽光順着門縫灑了進來,似乎能清洗世間一切不潔之物。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屋子,村莊裡一片甯靜,清晨的陽光灑在屋頂和街道上,顯得格外祥和。
“慈姑娘,你看。”
葉慈順着趙明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見村口路邊立了個木牌,上面不知被哪家秀才端端正正地寫着三個字——泉東村。
“這字倒是好看,隻可惜看着像是有幾十年了。”趙明予評價道。
昨天在迷霧中辨不清方向,原來他們已經不知不覺地進入了泉東村。
二人正說着,旁邊屋子的窗戶突然被支了起來,葉慈被吓得往後退了一大步,趙明予則立刻将手按到了腰上的靜思上。
“喲,外鄉人!”
有人從屋内探出頭來,卻不是二人以為的活屍或是别的什麼怪物,而是個婦人打扮的女子,看着再普通不過了,與尋常的市井婦人沒有任何區别。
她見着兩人,仿佛很高興似的,熱情地招呼道:“要不要上我家坐坐?”
葉慈心中一時驚疑不定,她看向趙明予,見對方臉上也寫着同樣的不知所措。
兩人不知眼前這人究竟是不是活人,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卻聽見一陣雞鳴狗吠。
葉慈舉目望去,隻見炊煙升起,家家戶戶中逐漸傳出大大小小的交談聲,晚上那座鬼影橫行的村子仿佛隻是二人的一場噩夢。
這座村莊,仿佛此刻才漸漸真正地醒了過來。
那人見他們不答話,還以為他們是見了生人害羞,招呼道:“嗨呀,我是這村裡的織婦,他們都叫我宋大姐,這好久沒見生人了,有點激動,外鄉人,沒吓着你們吧?”
趙明予上前一步将葉慈護在身後,道:“不礙事的,大姐。”
宋大姐看到趙明予的動作,笑意更深了:“二位感情真好,是今日剛來我們這兒嗎?不知吃過早飯了沒有,若不嫌棄……”
“不嫌棄。”她話未說完,葉慈便道,“大姐這麼熱情,我們怎好意思推卻。”
她向前一步,不再站在趙明予身後,而是與他并肩。
趙明予意外地看向她,葉慈則用那隻被趙明予擋住的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小聲道:“是個機會。”
宋大姐喜出望外地為他們開了門,将二人迎了進去。
“這些人……不對勁。”趙明予在葉慈耳邊低聲說道,眉頭緊鎖。
葉慈點了點頭,目光不着痕迹地掃視着屋内:“我們小心些,别輕舉妄動。”
“那你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葉慈沖他擠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