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最繁華的街上一個公子哥模樣的十三四歲少年正帶着幾個年齡相仿的小厮走着。
這少年一身白色箭袖,如今已經入秋還拿着一把扇子搖着故作斯文。
他們這一行人咋咋呼呼的走着,還有個小厮看街邊人家擺攤賣的果子不錯拿起一個就啃也沒有給錢。
“哎,你怎麼不給錢呢?”那攤主還想問那個小厮讨要果子錢卻被那小厮一把扒拉到一邊,連果子都被撞到地上好幾個。
那少年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小厮的行為,帶着一群小厮嬉笑着走遠了。
那攤主鄰近賣繡線的大娘過來幫他把掉在地上的果子撿起:“你剛從鄉下來金陵擺攤,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那戶人家可不好惹的。”
“我看那人不過是個少年,穿的能好些,多半是富貴人家的少爺,難道他家裡人不管束他還有他身邊的下人嗎?”攤主一邊謝過大娘,一邊又好奇的問了一句。
大娘說的不錯,他确實是初來乍到,剛來金陵沒兩天,對當地的地頭蛇還不清楚。他正好借這個機會問問大娘,如果真的得罪不起的人物,他以後就躲着點。
“他們家當家人才死不久,如今那位少爺就已經當家了。”大娘說。
攤主回頭一想,剛剛那群人當中,為首的少年還有他身邊的小厮穿的都比較素淨,看起來确實像是家裡有孝的人家。
想到這他心裡更加不忿,這還是在孝中就這麼跋扈,等出了孝不就為惡一方了?
“大娘您給我好好說說?這究竟是哪家的衙内這麼霸道?總不能是咱們知府家的公子吧?”
“咱們知府見到他們家的人還要恭敬三分呢,這知府大人過幾年就走了,可他們家卻一直是金陵的老戶,可得罪不得的。”
那攤主聽到這越發的好奇起來。
那位大娘也不賣關子:“咱們金陵最得罪不起的可不是知府大人,而是這四大家族。賈史王薛,他們四家都出自金陵,都是如今官面上不能得罪的人物。現在賈史王三家都遷進京中了,留在金陵的族人不多,整個金陵勢力最大的就是這薛家了。”
那攤主聽的一愣一愣的:“莫非剛才那少年是薛家的少爺?”
“薛家的老家主前一陣子剛去世,你剛才看到的就是他的獨子薛蟠。這位薛大爺不過十來歲,已經是金陵薛家的當家了。這薛家跟賈史王三家不一樣,他們家專注于經商。光咱們金陵就至少有半城的産業都是他們家的,更别說外地還有多少産業了。”
那攤主聽到這,不禁在心裡計算起半個金陵城的産業值多少錢了。
他有些嫉妒,他比那薛蟠大了幾歲,如今為了生計背井離鄉漂泊在外,而那薛蟠生下來就是富貴人家的少爺。
不過他轉念又一想,剛剛薛蟠身邊的小厮都能仗勢欺人,隻怕薛蟠本人也不怎麼樣。這樣的人就是有萬貫家财,早晚也要敗光的。
想到這,那攤主心裡平衡了不少,也不去計較剛剛被人白吃掉的那個果子了。
薛蟠一行人已經走遠了,薛蟠更是想不到有人已經開始盼着他早些敗光家産了。
其實仔細算起來,那賣繡線的大娘也沒說錯,薛家豪富,如果沒有意外薛蟠想要敗光家産也要有些年的。
隻是如今薛蟠喪父,年紀又小,雖然家裡還有母親,可是慈母多敗兒,對他管教不嚴,他已經有要往纨绔惡少方向發展的趨勢。
薛蟠本來是在家裡為去世不久的父親守孝的。
因為守孝的關系,他最近吃的比較寡淡,連身邊的漂亮丫頭也穿的素淨,弄得他在家裡呆的發悶,于是帶着幾個小厮出門溜達。
薛家富甲一方,薛蟠自小就吃好的用好的,這讓他有了一個喜好,就是喜歡美人。
他喜歡美人,不拘男女隻要好看就行,因此身邊伺候的人都要比别處的人長得周正許多。
現在他年紀小,喜歡美人也不過是過過眼瘾,再過兩年慕少艾的時候就要直接上手,把相中的美人不管男女都搞到手了。
他身邊的小厮都知道他這愛好,平時哪裡有美人都會引他過去看。有的小厮膽子大些,甚至背着他用他的名義去搞三搞四。
今天就是有個小厮發現這條街上有一對擺攤賣糕的父女兩,那個女兒長得就特别漂亮,才引了薛蟠過來看美人的。
“大爺,你看就是那個,怎麼樣好看吧?”那個引他過來的小厮一臉讨好的對薛蟠說。
薛蟠順着他的指引看了過去,街邊有一個很簡單的攤子,幾個籠屜加一張桌子,一對布衣父女。
那對父女穿的很普通,甚至那老父親的衣服上還有幾個補丁。
不過那女兒長得确實不一般,漂亮的就是一身粗布衣服都遮掩不住。
薛蟠摸着下巴點點頭:“是好看,就是衣服太破了。”
“那不簡單,大爺咱們給她兩件新鮮顔色的衣服讓她換上。”
“就是,要是聽到是咱們大爺讓她換的,隻怕她都能當衆換了衣服。”
幾個平日裡就捧着薛蟠的小厮越說越不像樣。
一旁兩個小厮相互看看,不約而同的皺眉,其中一個湊到薛蟠跟前說:“大爺,咱們還是在孝中,還是不要生是非了、”
“行了,多福你隻是大爺的奶兄弟,又不是老爺太太,怎麼能管到大爺頭上?”那幾個捧着薛蟠的小厮相互看看,立刻擠兌起這個叫多福的小厮來。
他們幾個是後來才混到薛蟠身邊的,他們想要上位就要把以前薛蟠身邊的老人給擠掉。
于是薛蟠的兩個奶兄弟多福多壽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找個機會就要在薛蟠面前說他們的壞話,兩方人早就結了仇。
果然這幾個人這麼一說,多福的兄弟多壽也不樂意聽了,就跟他們吵了幾句。
薛蟠皺眉,這幾個家夥太呱噪了,弄得他都不能專心看美人了。
“走,陪大爺我去吃塊糕去。”薛蟠說着就奔那賣糕的攤子走去。
那賣糕的父女在攤子旁放了一張桌子方便客人在這裡吃糕,本來這時正有客人坐在那裡的。薛蟠這一行人走過來,早有機靈的小厮上前把那客人給哄走了。
薛蟠大大咧咧的在桌前坐下:“姑娘把你們這最好最貴的拿上來。”他拿出一派纨绔的架勢,這還是他跟族中旁支三叔公家的六堂兄學的。
那對父女在薛蟠一行人把之前客人轟走的時候就知道來者不善,現在聽薛蟠叫喚,那老父立刻攔住了女兒,自己收拾了一盤糕端了過來。
“怎麼是你送過來的?你去打聽打聽,你薛大爺什麼時候吃你這樣不幹不淨的老家夥端的吃的了?”薛蟠一臉不高興的說。
他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他們薛家使奴喚婢,在少爺小姐身邊近身伺候的都是年輕的丫鬟們,這樣飽經風霜的老者是到不了近前的。
薛蟠這麼一說,他身邊那幾個狐假虎威的小厮立刻跟那老父叫嚣起來,揚言讓那姑娘過來伺候,要不就把他們的攤子給掀了。
一旁的多福多壽看不過眼,就想跟薛蟠說說,替那對父女求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