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賈敏日後發現賈赦蝸居在馬棚旁邊的院子,她二哥一家卻坦然住在榮禧堂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差點都繃不住了。
隻是現在賈敏還不知道這些,她隻是歸心似箭想要盡快看到親人。
史氏的正房裡,史氏不一會就催着人去前面看看,看看賈敏怎麼還沒到。
“到底是姑太太,老太太一上午已經問了五六次了姑太太怎麼還沒到?寶玉今天去清虛觀,老太太都沒想起問問寶玉怎麼還沒回來。”幾個小丫鬟窩在院子裡偷偷說話,正好鴛鴦出來站在院子裡,她們幾個連忙閉嘴不敢再說了。
史氏正房裡,除了出門上香的寶玉,府裡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到了。
也就是前個着了涼的賈珠還有昨個拉肚子的賈環沒有來。
賈珠是最近身子一直不爽利,而賈環是王夫人做主讓他在自己屋子裡歇着别過來的。
王熙鳳還是像最近一樣在史氏面前說笑逗她開心,隻是史氏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總是不時的往外面看。
王熙鳳知道她這是着急等賈敏回來,也不揭破,就一味的說笑。
“說來也巧,我這婆家的姑姑和娘家的姑姑居然撞到一起了。”
賈家已經收到薛家的拜帖,知道薛姨媽今天也要過來。
隻不過有賈敏專美于前,史氏對于兒媳婦和孫媳婦的娘家人并沒有那麼在意,而且這娘家人還是個生意人,她更是看不上眼的。
“不知道寶钗這一年又長了多少?聽說林姑母家也有個妹妹,到時候兩個妹妹站到一處看看。”
正說話間,就聽到外面有人禀告:“姑太太并薛太太到了。”
“來了。”史氏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一旁王熙鳳趕緊湊過來攙扶住她。
“老太太仔細些,别傷到腳。”
史氏走出了一步,又站住了,眼巴巴看着門外。
不多時就聽到環佩叮當的聲音傳來,一群人烏泱泱的進到她的正房裡。
“母親!”一個中年美婦眼含熱淚叫了聲。
史氏眼睛有些花,她定睛一看,那正是她多年未見,在夢裡日思夜想的女兒。
“你這個狠心的丫頭。”史氏隻說了這麼一句,就哭了起來。
賈敏本來見到白發蒼蒼的的母親就止不住熱淚,現在見史氏哭了起來,更是繃不住,母女兩個抱頭痛哭起來。
在場的人連忙勸了起來:“老太太上了年紀,不可過悲過喜的,小心傷了身子。”
王熙鳳眼波微動,就看到了正扶着賈敏的兩個女孩。
這兩個女孩穿着打扮不俗,看起來并不是丫鬟之流,想來隻能是賈敏的女兒。
因為史氏對賈敏的态度,王熙鳳這些日子也是做過功課的,知道賈敏隻生了一個女兒名曰黛玉,後來又收養了一個女兒好像是叫什麼香菱的。
她猜這兩個女孩就是黛玉香菱,隻是兩個女孩打扮差不多,光從衣着上她還真沒分出來哪個才是賈敏的親生女。
索性,她就上前拉住賈敏和史氏:“老太太和姑太太快别哭了,别把兩位妹妹給吓到了。”說着她一手一個把黛玉和香菱送到賈敏與史氏面前。
史氏也知道賈敏收養了一個女兒的事情,現在看到黛玉和香菱,她先是一愣随後就指着黛玉說:“這是玉兒?”
她到底上了歲數有些看人的眼力,黛玉這種官家小姐大家閨秀的氣質和香菱這種曾經淪落到拐子窩的小家碧玉氣質還是不一樣的。
賈敏聽她這麼說笑了:“母親好眼力。”
她連忙讓黛玉和香菱上前拜見史氏,又把自己的小兒子也讓乳母抱過來給史氏看。
史氏頗喜歡黛玉,覺得有女兒的風骨。
不過看到賈敏的小兒子,又把黛玉忘到一邊。
“這女人到底是要有個兒子啊,這才圓滿。”她一邊拿了個繡球逗弄孩子,一邊說。
在場的老中青女人們都頻頻點頭,隻有像黛玉她們這樣未出閣的小女孩才含羞躲到一旁。
史氏逗了一會孩子,見孩子要睡了,才不舍的命乳母抱走。
這時她又想起了黛玉,連忙指着邢王二夫人,李纨與王熙鳳,還有迎探惜三春給她認識。
黛玉跟香菱一起跟長輩見禮,又與姐妹互緻問候。
一應招呼,黛玉跟香菱都是一樣的。
衆人冷眼旁觀,發現香菱這個養女規矩上是不錯的,可見賈敏也是用心教養過的。
史氏點點頭,一個養女無非是多一副陪嫁的,将來許個好人家也是賈敏的助力。
“我這一路上多蒙薛家姐姐照顧了。”賈敏笑着拉過一直默默站在後面的薛姨媽。
薛姨媽是跟賈敏一道進來的,隻是進來之後,她就很有眼色的站在後面,讓賈敏和史氏這對母女先見過了。
此時史氏已經跟賈敏說過話了,正好也是她跟賈家衆人見面的時候。
薛姨媽笑着上前先跟史氏見禮,又問候了邢王二夫人。
“見過姑媽,您這一路上可是辛苦了。”王熙鳳笑着過來問候,又拉過寶钗,親自介紹給史氏。
史氏定睛一看,這薛寶钗粉白一個女孩,看起來端莊富态,氣質不俗。
她暗暗點頭,這薛家的女孩身上倒是沒有商賈的俗氣,難能可貴了。
“你姐姐是個孝順的,嘴上不說卻把我伺候的很好。還有這個猴兒,是個嘴巧的,可也是個有孝心的,是個好孩子。”
史氏沖着薛姨媽講了王夫人和王熙鳳的好話。
王家人也是一榮俱榮,薛姨媽連連說是老太太會教人。
兩方互相奉承一番,彼此臉上都帶着笑意。
“姨太太,這次進京是常住還是探親會友?可有地方安置?”史氏問。
薛姨媽笑笑正要說話,賈敏幫她回了:“母親,薛家姐姐這次進京是為了蟠哥兒的。”
史氏早就注意到賈敏跟薛姨媽格外的親熱,一口一個的姐姐叫着。
就聽賈敏又說道:“我跟薛家姐姐也是有緣,之前懷行哥兒的時候在路上身子不舒坦多虧了遇到薛家姐姐。要不是有她一家相助,我的行哥兒都不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下來。後來我家老爺生了重病,也是蟠哥兒拿出了救命藥。我們兩家甚是有緣,老爺就收了蟠哥兒做弟子。如今蟠哥兒官做的好,得了旨意進京述職另有重用的,正好我們兩家就一路同行了。”
賈敏這話一出口,不光是史氏就連王夫人和王熙鳳都有些驚訝。
史氏是知道自己那個女婿的,林海一向老成,更是愛惜羽毛,從來沒有收過弟子的。
沒想到居然會收了一個商賈之家,捐官出來的小子做弟子,難道這薛蟠真有出色的地方不成?
王夫人和王熙鳳也是驚訝,薛蟠居然如此有出息,這跟她們以前知道的可不一樣。
王夫人還有些不高興,本來她想着趁着賈敏回娘家好好跟她拉拉關系,然後讓賈珠拜林海為師的。
不想林海卻收了薛蟠做學生,這讓她有了一種被薛姨媽搶了好東西的感覺。
這時候賈敏就聽到賈敏又跟史氏說:“薛家姐姐本來是想把薛家之前紫薇舍人過去的舊宅子重新修葺一下的,我說還是等蟠哥兒的新官職定下來之後,再修。不如現在先在咱們家先暫時住下,我也好和姐姐多親香親香。”
史氏笑着點頭:“應該,應該。”
她看向薛姨媽:“你跟我敏兒交好,這家裡又有你姐姐和侄女,你就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隻管住下。”
她想了下看向王夫人:“我看梨香院那裡就不錯,那裡有個單獨的門直通外面,方便姨太太一家出入。”
王夫人笑着應是,又看向薛姨媽:“你隻管住下,我們姐妹也多年未見了,正好叙叙舊。”
薛姨媽之前就跟賈敏說好了,現在也不跟史氏她們客套,笑着答應了。
“可有一樣,老太太我們先說好了。我們一家住在府上,這花銷我們要自己出的。”
薛姨媽想着,要是一毛不出,回頭人家還當他們家是打秋風的,說出去不好聽。
這也沒什麼,史氏知道薛家有的是錢,也不去跟她争論。
“姨太太隻管住下,正好我看你家這個丫頭不錯,也跟我們家這幾個丫頭一處玩玩。”
寶钗連忙笑着起身應了。
今天賈敏歸家,又加上薛姨媽一家做客,史氏這上房裡正說的熱鬧。
這個時候外面又傳來了一陣招呼聲:“寶玉回來了。”
不多時一個粉妝玉砌的小公子進到屋子裡,直奔史氏的懷裡。
史氏熟練的把寶玉圈在懷中,又笑着問他這一趟出門可玩了什麼吃了什麼。
“李貴不敢讓我在外面吃東西,隻是到了清虛觀替老太太上了香,老道士留我吃了一盞茶,還吃了一塊三清像前供奉過的糕。”
“那糕是受過香火的,倒是好東西。不過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多吃,仔細生病。清虛觀有些神像畫的有些吓人,回頭你讓可人給你熬一碗凝神湯,睡前喝了别做惡夢。還有讓那襲人夜裡,警醒一些。”
史氏絮絮叨叨了半天,寶玉都含笑應了。
賈敏坐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心裡暗暗點頭,難怪人家說母親最疼愛二房的寶玉,果然如此。
寶玉跟史氏說了一會話,眼睛就不由自主去看屋子裡的人,尤其是新來的眼生的幾個女孩。
他一會看看黛玉,一會又看看寶钗,随後又沖香菱笑了笑。
“這是你林姑母家的兩位妹妹,還有你薛姨媽家的姐姐,你不要調皮,吓到她們。”史氏嘴上這麼說,臉上的笑容可一點都沒少。
寶玉立刻連連點頭,又姐姐妹妹的問候了一圈。
随後他看向黛玉:“這個妹妹我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