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玩玩樂樂中,半年過去。飛機場,森迪隔着透明玻璃與對面那群人揮手道别。這群人當中自是包括了西奧多。縱然他挺拔、高冷、成熟穩重的樣子總是與這群成天樂呵呵的人顯得額外的格格不入,但這半年以來,他早已習慣這些與他的從前非常不符的事情——比如在陋居花園雞舍前,和森迪一塊喂小雞、在格裡莫廣場12号附近的公園和森迪一塊遛黑澤爾、在未來嶽父家或是陋居過節等等。
這些都讓西奧多感到不可思議。
“回禮。”前幾天,外出幫大廚們購買食材時,她們倆在林蔭小道上緩緩行走。他拎着一個大塑料袋子,裡邊裝着大白菜、胡蘿蔔和蔥姜蒜。森迪把臉埋在圍巾裡,身上穿着潔白的、厚實的毛絨外套,頭頂着毛線帽,此時的她像極了一隻行走的北極熊。
雪花落到二人的頭上、身上,後面一路都是二人的足迹。森迪一蹦,被高高捧起的雪花像煙花一樣散開。她歡樂的呼聲在無人的林蔭路上回蕩,然後消失。西奧多的眼睛裡充滿了甜甜的寵溺,他就這樣看着她,怎麼看都不會覺得膩味。
“噔噔噔——”森迪蹿到西奧多身邊,把一個小小的錦囊舉到他的面前。
“給你的!”她說,“回禮。”
她的眼睛溢滿了笑,彎成了漂亮的月牙。忽而間,西奧多似乎回想起了布萊克先生所說的一句話:“我的女兒人見人愛,沒有人不愛看她的笑。”
西奧多笑着,接過拿個小小的袋子。他回了句‘謝謝’并問:“我可以打開嗎?”
“當然。”森迪沖他眨了眨眼睛,梨渦淺淺的。
西奧多看見裡邊的兩副銀手镯後,挑了下眉毛。一副是竹節款,而另一副是彎彎繞繞的圓圈,意義不明。
“我可以問……”
“不可以。”森迪不讓他問,催促着他,“我們快點回去,外面好冷呀。”
西奧多鄭重地把禮物收好,快步跟上她的步伐。
登機處,人群熙熙攘攘。森迪小小的身影在其中穿梭,逐漸消失在他們眼前,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
在森迪出國留學的時日裡,西奧多一邊打理家業,一邊重新完成七年級的學業。被諸多繁瑣事務纏身的他根本分不出時間去金店詢問那隻圓圈手環的意義。等到聖誕假期時西奧多終于得以騰出時間,帶着那兩隻珍貴的銀手環去了飾品店。
Mobius Strips.
莫比烏斯環。
象征着無限循環與永恒。
寓意着永恒的愛和連結。
這天,被多數人稱之為戀愛腦的西奧多立即帶着護照、身份證及幾件衣服,購買了最近一趟班機的飛機票,飛往了瑞士。心跳加速,滿懷期待。這一年裡,西奧多有好幾次都想跨越一千多公裡,從英國飛往她的所在地。這個念頭,每次都是在透過雙面鏡聊天結束之後,最為強烈、最為兇猛。
這天,他終于突破理智,橫跨千裡。飛行路上,窗戶外風雨綿綿,而西奧多的心情天氣是晴朗的豔陽日。
一走出飛機場,一踩在瑞士的大地上,西奧多忽然覺得這兒的空氣是甜的。瑞士與英國的時差隻有一個小時,當西奧多抵達時,恰恰好是午後。
“她下課了嗎?”計程車上,西奧多不假思索地給自己的問題寫上了答案:“這個時間,她快下課了。從待會兒直到晚上,她都沒課了。”西奧多露出一個傻氣的笑,那張背得滾瓜爛熟的課程表在他的腦子裡浮現。
“去見女朋友嗎?”司機大叔問。
“嗯。”
西奧多向路人學生問了路,一路找到了森迪的課室,準備接她放學。
“西奧多?”森迪一下課便看見大樹下的那個白楊樹般挺拔的男士。她一路小跑着,邊對他歡樂的呼喊着:“你怎麼來了?”森迪仰起頭來,沒想到短短的一年裡,西奧多又長高了,“呀你怎麼又長——”
西奧多彎下身來,擁住了她。那瞬間,世界仿佛靜止了。森迪沒有将他推開,反而回抱着他。森迪聽見西奧多的心跳砰砰的,好像有隻小鹿在裡邊亂撞着,想要沖出來;森迪聞到熟悉的、冷冽的雪松香,一如既往地讓人心安。
“好喜歡你。”耳邊悶悶的、沉沉的男士嗓音傳來。森迪耳根一熱,似是被聲音燙着一樣,紅彤彤的。
“嗯?”森迪早已料想到這天總會來到,但是實話說,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應他的喜歡。尤安、諾亞和黑澤爾給她出謀策劃了好久,那些熱情奔放的方案讓她羞得腦袋快要冒氣。最終,在她們三放棄以後,森迪自己想了個辦法。
莫比烏斯環便是她遞給他的階梯。
打不過就加入——這是森迪在21天法則徹徹底底地宣告失敗以後,唯一的想法。
因為她閱讀過的言情小說裡都是男士先開的口,所以她也循着這個套路,日複一日地觀察着西奧多的動靜。一天、兩天……一星期、一個月、一年……這人除了總是逗她之外,再無其他動作,除了親嘴。他們親過好多好多次嘴了,但是卻從未确定關系。
“……”
森迪決定繼續靜觀其變。
結果她等啊等,等到了她要出國留學的日子。
“……”一番斟酌後,森迪決定給他準備一個台階。
以給泰迪小寶寶準備禮物為理由,她去了一趟金店。在給泰迪定制平安鎖的同時,她‘順便’定制了莫比烏斯環手環。之後在二人獨處時,她假借回禮的名義,把兩隻手環送了出去。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在森迪已做好等到畢業的準備時,這個鋸嘴葫蘆終于順着她精心準備的台階走了下去。
“我該怎麼回複你呀?”森迪直白地問。她感受到西奧多僵硬了一下,随後他似是鼓起了勇氣一樣,毅然地說出最沒骨氣的話:“如果可以,我是說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考慮一下我嗎?不要不可以……”西奧多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已把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耗光了。
這種表白場面是森迪從未在小說裡見過的——男主把女主摁在懷中,而後從最決絕的語氣,慢慢到沒底氣、弱弱的音量向女主告白。也是,她不是言情小說中的女主,而他也不是男主。她們是她們,是自己人生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