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試試怎麼知道?姑娘是好姑娘,而且應該單身,車上那麼久,沒見她回過消息,要麼壓根沒談,要麼剛分手出來散心。”
吳欽被同伴推搡晃動下,他輕咳一聲,笑意浮在嘴邊。
他的确有這個心思,沒見過秦芷之前,他對一見鐘情多少有些嗤之以鼻,多不靠譜的人,憑着一面就能喜歡上,但見着秦芷後,才知道自己不能免俗。
其實上山時,他就注意到秦芷,一個女生瘦瘦高高的,背着看起來比她重的黑色背包,找到拍攝地後就利落架上相機,接着安靜等待,目光遠眺,就好像,她一直屬于這裡,跟遠處雪山一樣,幹淨清冷。
所以他特意追上她,跟她攀談,她擡眸望過來的那刻,如遮掩日光的雲霧,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好好表現。”
吳欽踩滅煙頭,做個閉嘴的手勢,轉頭走向秦芷。
他們需要在當地住一晚,房間在二樓,裡面有地暖,布置得還算舒适,吳欽想要幫秦芷拿行李,被拒後也沒堅持,立在門口說:“明天早上四點半集合?”
秦芷點頭先進房間,洗漱完看手機,才看到楊薇發來消息,這幾天,她們時不時聊天,楊薇想讓她分享沿途風景。
楊薇問她今天去哪玩了,日照金山拍到沒。
秦芷抱着電腦坐在沙發處理新拍照片時順便回複。
楊薇:「那你現在在哪?」
秦芷分享自己的位置,同時發給她幾張照片,原圖直出,這裡的天很藍,不用怎麼調參數,就已經能當壁紙的程度。
楊薇:「哇好漂亮,看起來好高級,好羨慕你們會拍照。」
照片選完秦芷先發去社交媒體賬号,她自己經營着玩的私人号,因為去的一些地方偏小衆,圖又拍得好,漸漸地積累幾萬的粉絲,偶爾接合适的廣告當外快。
照片發出幾分鐘後,有粉絲在問是什麼地方,他們去川西抱團遊時沒去過,她便将自己的路線放出來給想去的粉絲做參考。
再擡眼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下去,秦芷合上電腦,緩慢伸了個懶腰。
敲門聲同時響起。
是吳欽,他問:“秦芷,老闆生了火,大家都在,你要不要下來烤火?”
時間還早,秦芷放下電腦:“好,稍等。”
“不急,你慢慢來。”
秦芷拿過沖鋒衣套上,打開門,吳欽筆直站在外面,清冷視線撞來,到嘴邊的話忘了。
“走吧。”秦芷關上門。
“噢,走走走。”吳欽率先下樓。
推開門簾,幾個人圍着爐子坐着,火光映照在臉上,手腳都暖烘烘的,中間留着兩個位置,秦芷跟吳欽挨着坐下,接過老闆好心遞來的毯子蓋上。
同伴在問民宿的生意。
老闆藏族口音重,怕他們聽不懂,放慢語速,現在是淡季沒什麼人,旺季的時候生意還可以,可以賺些錢,反正嘛養家是夠的,在這之後,就是天南海北胡侃。
秦芷沒什麼話,但喜歡聽這些閑聊,她靠着椅背,半張臉隐匿在沖鋒衣裡,眼睫長而密,從側面看去神色很柔和。
在談話聲中,門簾忽而被撩起。
就着火光,秦芷看見握住門簾的那隻遒勁有力的手臂,手背上青筋根根暴出,分明的骨節被凍成冷青色,她眼皮撩動一下,對方已經擡腿邁進來。
摻雜着雪粒的冷風從他身後灌進來,灰色衛衣外套着件黑色夾克,牛仔褲,腿長個子很高,仿佛壓住房間裡的光,是帶着冷氣跟壓迫感的陰影本身。
談話聲中斷,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看向他。
他姿态從容,烏黑眸光中映着跳動的火光,視線正好與秦芷看來的目光對上,停滞半秒,一個在明一個在暗,寂靜中,隻剩下爐子裡柴火燃燒時的噼啪聲。
還是老闆先反應過來招呼客人,問是不是要住宿。
秦芷定在原地,不久前在視頻裡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裡,在她的眼前,有種不真切感。
陳硯南移開視線看向老闆,他肩膀上有雪粒融化後的濕意,洇出點更深的黑色:“是,還有房間嗎?”
低沉的嗓音,研磨着神經。
“有的有的。”老闆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給他:“外面冷,先烤烤火。”
“謝謝。”
陳硯南走過來,陰影跟着移動,一小片停在秦芷身上,片刻後移開,他拉開椅子坐下來,長腿無處安放稍顯局促,伸出手,烘烤掌心後,揉搓下手指。
兩個人隔着吳欽跟另一個同伴,幾乎是相對的位置。
他筆直看過來,秦芷垂着眼睫,與他的目光錯開。
吳欽性格外向,主動問:“一個人自駕?”
“嗯,你們一起的?”陳硯南手臂撐着腿,身體前傾,偏頭看過去。
“對,我叫吳欽。”吳欽自我介紹後,介紹起同伴,然後是秦芷,秦芷沒看過去,低垂着眼睫望着爐火。
“陳硯南。”
吳欽問他是不是從理塘來的,吐槽那段路是真的不好開,沿途看見幾輛車彎道打滑開出公路,陳硯南沒他自來熟,但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着,不冷不熱。吳欽甚至邀請陳硯南一起出發,組成小車隊,彼此照應。
秦芷一直沉默,她想走,側身準備跟吳欽說一聲她先上樓休息,他先扭過頭來。
“诶,你通州的?巧了,秦芷也是通州。”吳欽笑:“你們這是老鄉啊。”
秦芷:“……”
陳硯南掀起長睫,目光平穩落在秦芷身上,沒說話,視線猶若透明絲線纏繞。
不像是看陌生人,反而像是認識很久的朋友。
再聯想秦芷的反常沉默,在座有眼尖地看出來端倪,試探性地問:“你們認識?”
吳欽提了下嗓子眼。
“不認識。”秦芷回答得很快,并沒看他。
她掀起毛毯起身,說:“時間不早,我先睡,你們聊。”
吳欽噢一聲:“好,早點休息。”
爐子裡剛丢兩塊幹燥木頭,火舌貪婪地舔舐,噼啪聲如傷筋動骨的脆響。
秦芷從陳硯南身邊擦過。
平行的,沒有交集的。他們本該如此的,以前是,現在更是。
陳硯南周身的冷氣被烘烤消散,高大的身形如雕塑,明暗分明,在她擦肩時才開口。
“如果住一起六年,談了三年不算認識的話,那的确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