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秦芷叫。
宋淮倒笑起來:“倒也不用這麼客氣,我叫宋淮,5班的。”
“葉奕然,3班,跟芷寶是同桌。”葉奕然大方地自我介紹。
秦芷撥過耳邊的碎發。
突然響起的低沉嗓音差點吓到她:“我今天不定到什麼時候,可能會比較晚回去,幫我跟爺爺說一聲。”
秦芷倏地睜開眼,條件反射地去看他,确定他是在跟自己說話,腦子裡嗡的一聲亂糟糟的,她顧不上葉奕然錯愕的目光,腳後跟已經擡起,想往後撤。
好像隻要将距離拉開,就跟她沒什麼關系了。
陳硯南仿佛沒察覺,他往前一步,繼續說:“讓他别留燈,也不用等我。”
葉奕然扭頭直直盯秦芷,眼裡迸發出亮光,用口型在無聲地問——這什麼情況?
秦芷也無法解釋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理解為什麼陳硯南會突然靠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說一句電話裡就能說清楚的事,但他坦蕩又自然,好像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到這一步。
是什麼時候?
陽台上的那次談話?
秦芷是個慢熱的人,或者說她性格一直很被動,需要對方先表明态度,友好或者是讨厭,然後她才會做出回應。她不會交朋友,身邊的人也屈指可數,所以真的很不擅長交際。
沒得到回應,陳硯南便等着,望着她的眼睛黑白分明。
秦芷作一個細微吞咽動作,聽見自己說好。
宋淮拿他們當表兄妹看,并沒覺得有什麼反常,他打了個呵欠說:“還回去什麼啊,玩個通宵,找個附近的酒店就睡了。”
跟着有幾個人撞上來:“還不走?”
“走了走了!”宋淮揚揚下巴。
陳硯南說:“走。”
臨走時不忘叮囑:“别忘了。”
葉奕然眼睛越睜越大,秦芷被釘在原地,比那天在陽台上被誤會早戀還要尴尬。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離開。
秦芷剛想走就被葉奕然拽住,她閃身擋在前面,用着激動到發顫的嗓音:“秦芷,你老老實實交代,你怎麼會跟陳硯南認識?而且,還認識他爺爺?”
她們同桌這麼久,也提到過陳硯南好幾次,但她從來沒有說他們認識!
秦芷頭疼,她不擅長說謊,但又不想說真話。
“你們是因為宋淮認識?”
很快又否定:“不對不對,他還讓你跟他爺爺帶話。”
葉奕然如斷案老吏:“我知道了!陳硯南就住在你家附近,你們倆其實是鄰居?”
秦芷:“……”
她遲疑地點頭,說:“算是吧,但我們不熟。”
同住一個屋檐也算是鄰居,不算說謊吧。
“看出來了。”葉奕然表示理解:“畢竟他們跟我們就不是一路人。”
秦芷這次認真點了兩下。
葉奕然牽住她的手,說:“吃飯吃飯,我都快餓死了,你待會兒再跟我說點陳硯南的事,他爺爺是個什麼樣人?他跟他爺爺一起住嗎?”
秦芷知道分寸,涉及他人的隐私,不該她說的,閉口不提。
吃過飯,兩個人逛精品店,她買一個鑰匙扣,毛絨小狗,呆呆的樣子,跟南瓜很像。
到家後,秦芷将陳硯南原話轉達給陳爺爺。
陳爺爺聞言不怎麼開心:“這小子越來越不像樣,我教過那麼多學生,就沒他這麼難管的。”
秦芷本蹲着身,聞言摸南瓜腦袋的動作一頓,想了想說:“可能也不會太晚。”
她說得都很沒底氣。
晚上十一點,秦芷按照學校的作息洗漱睡覺,她在床上躺下來,手機裡還有剛發給備注媽媽的信息。
她彙報自己近期情況,她很好,學習也不錯,開學考到班級第一,數學142,生活都很習慣,陳爺爺是很好的人,衣食住行都很好,她也沒有亂花錢,生活費是夠的。
消息一直沒回。
上一個星期的一條也是。
秦芷閉上眼睛,耳邊是風扇葉片轉動聲,有節律的,她幾乎沾枕頭睡着。
夜半時手機鈴聲響起。
她模模糊糊地從枕頭下摸過手機,眼睛還沒睜開,手指已經按下接聽鍵,無意識地貼在耳邊,帶着鼻音喂一聲。
一兩秒沒聲音,在她以為是騷擾電話準備挂斷時,那頭倒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是我。”
“陳硯南。”
秦芷倏地睜開眼,身體比腦子反應更快。
她還在想陳硯南為什麼會有她号碼時,那邊不急不慢地解釋:“爺爺給我的,他應該給過你我的。”
好像是。
但秦芷想不到他們會有什麼聯系,所以一直沒存,那張寫着他号碼的紙條也早不知道去向。
陳硯南的聲音有些無奈:“抱歉這個時候吵醒你,如果你現在的方便話,能不能幫我開個門?”
意識回籠,秦芷立刻問:“你現在在門口?”
“嗯,忘記帶鑰匙。”
秦芷:“你,等一下。”
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床頭的台燈後摸索着拖鞋穿上,然後輕手輕腳打開房間門出去,她沒敢開燈怕吵醒陳爺爺,隻拿着自己的小手電照着路,穿過客廳,動作更輕地打開防盜門。
門一打開,走廊外灰撲撲的光也随着傾斜進來。
小手電的光射程有限,因為距離過近,隻在門外身影的胸口印下碗口大小的圓。
陳硯南的身形擋住她整個視線,他垂着眼睫:“謝謝。”
聲音即從前面,也從貼着耳邊的手機裡傳來,秦芷才驚覺自己沒有挂電話,而陳硯南大概是因為找人幫忙,不好挂電話,所以他們同時保持握着手機的動作。
秦芷立刻挂斷電話,垂下手臂,壓低聲音說:“爺爺已經睡了。”
老年人覺輕,她怕陳爺爺醒來撞見他半夜回來會生氣。
秦芷穿着睡衣,印着小熊圖案跟T恤跟格子紋長褲,看着有些年頭,布料洗得發白但很柔軟,袖口處伸出兩條細長手臂,因為剛從床上起來的原因,一向綁着的頭發蓬松散着,額頭碎發不服管束地翹起來。
她被睡夢中被人叫醒,眼皮因為困意有着很深的褶痕,她眨着眼睫,小心翼翼,又帶着點無辜。
陳硯南意味不明輕啧一聲,某一刻他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秦芷讓開一點位置,小手電的光從他身上移開,照亮屋内老式的搖椅的一角。
“輕一點。”
她指關門的時候,偷感很重。
陳硯南無聲抿唇,配合地帶上門,聲音輕的隻有金屬上扣時的咔嗒一聲。
門一關上,光源就隻剩那隻小手電。
所以當陳硯南遞給她蛋糕盒,好似憑空出現,聲音也因為刻意壓低而更加低沉:“蛋糕店單獨包的,沒人動過。”
言外之意是,不是别人吃過剩下的。
蛋糕頂上,是一顆新鮮飽滿的草莓。
秦芷錯愕地望向他,他整個人隐匿在黑暗裡,鼻梁以及眼廓反而更立體深邃。
“給我的?”
“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吃甜的。”陳硯南說得随意,把蛋糕給人後自己低身換鞋。
左胸口的位置被很細微地扯一下,印象裡已經沒人給她帶吃的,即便隻是順手,她輕聲說:“謝謝。”
也是這時候,安靜的房間裡有一記短促而沉悶的聲響,聲音像是從陳爺爺房間裡傳來,兩個人都同時頓住,陳硯南擡眼,與秦芷的視線相對,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
陳硯南緩慢起身。
跟着響起第二聲,還未辨别聲源時,秦芷已經往邊上跨一步,擡起手臂作暫停的手勢擋在他前面。
就像是企圖用她的身體擋住他的。
陳硯南:“……”
即使忽略她細胳膊細腿能擋住他體型可能性,但他一米八七,幾乎高出她一個腦袋。
秦芷顯然忽視這點。
同樣忽視的還有兩人過近的距離,近到陳硯南能輕易聞到她身上的氣息,是清新微苦的橙花,萦繞在鼻間,沒有防備時吸入肺部。
他皺了下眉。
有那麼點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