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星輪說的事,是在高二那年——
高一時同學之間還不太了解,班長自然是由老師指認的。
做為班裡唯一一個品優兼優的學生,家境條件也不錯,向晚卿自然是老師心目中的班長人選。
她擔任了一年的班長,到了高二的時候,就開始投票選舉。
向晚卿其實對班長這一職務不太來電,高一老師找她談時,她還有些勉強。
倒不是不願意為同學服務,而是高中學習課業重,業餘時間她又喜歡學習編程,所以顯得時間有點緊張。
所以高二競選班長時,她求爺爺告奶奶,千萬别讓她選上。
好在高二時嶽星輪的呼喚度是最高的,這不僅因為他學習成績好,長得帥,而且他籃球打得也好,教育也是尖子生。
不像向晚卿,從小到大,教育都很勉強。
但人緣,嘿嘿,他就差了點。
嶽星輪雖不是高冷,但除了和他幾個關系不錯的同學外,幾乎對誰都很疏離。
高中三年他沒少收情書,本班的外班的,學姐學妹,統統囊括其中。
但他就是視而不見,人家送了,他也不收,看都不看,轉頭走人。
這一次的票選,向晚卿心裡有點打鼓。
好在經過緊張激烈的票選後,嶽星輪以領先向晚卿一票的差距當上班長。
她記得當時唱完票他自己都懵了。
後來李敏主動向她承認錯誤:“晚卿,對不起啦,我到最後關頭還是選了嶽星輪,對不起嘛。”
彭佳翻了個白眼:“你還是不是朋友,這麼沒良心?”
“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就覺得晚卿差我那一票也沒事,誰知道,誰知道就差那一票。”李敏嘟起了唇。
向晚卿也不在意:“算了,我本來也不想當。”
彭佳冷冷地瞪了李敏一眼,剝了個桔子,一面嚼一面說:“不過剛才老師收票時,我看了一眼,韓青寂好像選的你。”
向晚卿:“......”
韓青寂和嶽星輪是最鐵的哥們兒,他怎麼可能會選她。
“确定沒看錯?”
“絕對沒有,晚卿,你說韓青寂是不是喜歡你?”
向晚卿:“......”
身後,同樣和向晚卿差了一票的姜承宴和他的兩個跟班走了過來。
徐茂森和趙家哲在他身後,像兩個保镖,姜承宴往前面一戰,兩手還插在了口袋裡。
他語氣明顯不屑:“所以說物以類聚,嶽星輪和韓青寂的出身差不多,自然關系好,晚卿,我們才是一路人。”
彭佳甩他一個白眼:“滾!”
向晚卿看着姜承宴嘴角抽了兩下,啞言失笑。
班長的事塵埃落定,老師還是不肯放過向晚卿,非讓她當學習委員。
沒多久,為了讓向晚卿和嶽星輪帶動班裡的學習成績,老師又下達了一個命令。
讓他們自己出題,出卷子,把他們認為重點難點的部分都提煉出來。
正是有了老師的神助功,向晚卿就開始和嶽星輪私混的日子。
開始時是在教室,後來忙不完,天一黑不好回家。
向晚卿提議去她家,嶽星輪拒絕,說自己戀家癖。
向晚卿:“......”
她心裡雖然把嶽星輪罵了一通,但表面上還是答應去他家。
嶽星輪家裡一般,其實也不算窮,中等小康,但和向晚卿家裡比就差了許多。
标淮的兩室一廳,老舊的六層磚樓。
但父母都很和藹。
他媽媽長得很漂亮,也很有氣質,爸爸是修汽車的,标準的京北大老爺們。
說話辦事都很粗。
向晚卿第一眼就覺得,幸虧嶽星輪不像他爸。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幾乎每天向晚卿都要在嶽星輪家裡呆到很晚,然後司機來接她回家。
有一段時間,司機突然病倒,一時間找不到人。
向晚卿本來想同嶽星輪商量,要不然就先停兩天,或是他去她家裡幾天。
畢竟她是女孩子,大晚上自己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沒想到這話還沒說,嶽星輪直接甩了自己的車鑰匙。
他八字腳一站,挑着眉吊兒郎當:“我送你。”
于是,每天晚上,嶽星輪都不嫌麻煩,騎着他的自行車馱着向晚卿回家。
每到一個紅綠燈時,為了避免警察逮,向晚卿就從車上跳下來。
她一下來,嶽星輪就逛蹬,害她在後面一直跑:“你慢點。”
“你八百米跑這麼慢,鍛煉一下。”
向晚卿:“.......”
信不信我詛咒你斷子絕孫。
就這樣,她追了他一個多月,後來八百米跑得飛快,全班同學都震驚了。
嶽星輪不要臉地提議:“要不然别讓你家司機來接了,我天天拉着你跑得了。”
饒是向晚卿再好的脾氣,這時候也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滾!”
—
西餐廳裡的人越來越多,有一對夫妻領着小孩子經過時,小孩子的冰激淩還蹭到了向晚卿的裙子上。
花了一塊。
孩子父母趕緊道歉:“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
看着自己精心挑選的衣服現在也斑駁不堪,她隻覺得今天出門沒看黃曆。
“沒事。”她勉強笑笑,抽出紙巾把裙子擦了擦。
孩子媽媽看了眼對面的嶽星輪,為了表示歉意,故意說了句:“你男朋友很帥。”
向晚卿:“......”
靠,你賠我衣服。
對面的嶽星輪目光從她的裙子上擡起,掃了兩眼那個女人。
他微眯着眼,笑容裡像藏了把鋒利的刀。
那女人被他看得有點發怵,領着孩子趕緊走了。
裙子上的冰激淩是下不去了,看來得拿去幹洗。
反正沈闊陽也沒來,向晚卿打算破罐破摔,連擦都懶得擦了。
嶽星輪一條腿微微弓起,歪着頭打量她,輕輕一哼:“怎麼,請我來過生日,就這麼,不情不願?”
向晚卿在嶽星輪面前也裝不下去了,其實也沒必要裝,以前她的人設就崩了。
還跟他大喊大叫過幾次。
這時候她也說不上來生氣,就是覺得有點失望:“你現在是不是在心裡嘲笑我,覺得我笨,還很蠢。”
撩了半天,居然一直在撩嶽星輪。
向晚卿都覺得自己蠢。
嶽星輪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
向晚卿就像一隻蔫蔫的小狐狸,眼皮耷拉着,雙睫壓在烏青的眼底,紅唇還微微嘟着。
鎖骨間的那顆小痣被下巴一壓,也顯得毫無精神。
西餐廳裡面的服務員一直在看他們。
嶽星輪轉開眼,淡淡問:“進去,還是走?”
向晚卿擰了下眉。
好歹今天自己過生日,包廂都訂了,走什麼走。
她擡起下巴,瞥了嶽星輪一眼,氣鼓鼓道:“當然是進去。”
說完,小狐狸像個高傲的女王,轉身哒哒哒地走了進去。
嶽星輪在後面搖頭失笑。
向晚卿訂的是一間高檔包廂,低銷很貴那種。
嶽星輪一進來掃了眼,默不作聲地坐下。
桌子不大,像個情侶包廂。
他慢慢擡起眼看向向晚卿時,目光微微凝置。
窗外的陽光将浮塵層層包裹,他眼底的碎芒輕淺,浮動的漣漪在向晚卿的臉上浮動,為這靜密的氣氛平添了幾分雅緻。
向晚卿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還是有點心裡發堵。
其實不止是因為沒有約到沈闊陽,更深一層的郁悶是自己的小心思被嶽星輪窺見,現在還有些小尴尬。
她垂着頭,把菜單一推,一隻手托住了自己的下巴。
嶽星輪也沒推辭,接過菜單,靠在椅子上,雙腿就這麼放肆又優雅的交疊着。
菜單的兩隻手上翻動。
他垂着頭,雙肩挺立,動作緩慢。
然後他快速報出了幾個菜名,服務員記下,微笑着離開。
這家餐廳向晚卿來過幾次,他一說菜名她就知道,都是經典的菜,價格也不菲。
沒想到他這幾年混得不怎麼樣,混吃還挺有兩把刷子。
她悶悶地掃他一眼,想到他剛才沒有點蛋糕,更郁悶了。
不裝的向晚卿連背脊都蔫了,她半趴在桌子上,一隻手在桌子上輕輕劃着,微卷的長發散落到肩上,遮擋住了大半張臉。
他擡起眼,定定地看她:“為什麼要撩沈總?”
“啊?”她擡起眼,裝傻。
然後嶽星輪半眯着眼慢慢笑了出來,好像在說:還跟我裝是吧?
向晚卿挺起身體,氣郁地白他一眼:“不行嗎?”
男未婚女未嫁,她有什麼不能釣的。
問完這句話,她瞥見嶽星輪輕輕勾動了一下唇角,眉眼微彎,眼底的碎芒被壓得更加明亮。
“你是想撩他這個人,還是他的名字?”
顯而易見,如果她說撩的是沈闊陽這個人,那就是喜歡上了這個人;可單單一個名字,代表地就是她的虛榮。
畢竟沈闊陽這個名字,現在在京北乃至國外都是響當當地存在。
向晚卿抿着唇,半瞪着他,隻敢小聲說:“沈總為人親厚,又帥又有錢,這樣的男人誰不喜歡。”
嶽星輪點了點頭,攤開手放松地笑道:“那我可以告訴你,你撩不到他。”
“為什麼?”
本小姐才貌雙全,還有撩不到的人?
“因為他有喜歡的人。”
嶽星輪轉開眼,目光落在桌子一隅,語氣有些挑釁:“你還想撩嗎?”
有喜歡的人怎麼了?
還不是沒在一起?
向晚卿沒這種無聊的壓力,她撇了下唇:“有就有呗。”
“這你也不介意?”
她攤開手,好像在氣他:“隻要我沒有道德,道德就約束不了我。”
嶽星輪目光越發黑沉。
他身體向前一傾,兩隻手交握着放在桌子上:“向晚卿,我覺得你不裝的時候.....”
向晚卿眨了眨眼,聽他一字一字奚落:“還挺不要臉的。”
向晚卿多年後第一次爆發了小脾氣:“滾。”
包廂的大門沒關上,外面人來人往。
向晚卿罵完這句話,嶽星輪瞬間老實了。
服務員上了菜,向晚卿發現自己剛才的不愉快一掃而空,面對嶽星輪時還挺自在的。
她夾了幾筷子菜,聽見門外有人驚呼她的名字——
“晚卿。”
兩個人的動作同時頓了一下,然後相對看了一眼,又同時放下了筷子。
其實向晚卿和嶽星輪吃飯時挺安靜的,但這種安靜并不覺得尴尬。
包廂的大門因為上菜的關系敞着,吃到一半的時候,向晚卿目光向外一瞥。
正好看到姜承宴正站在外面和人談話。
她目光一陣慌亂。
可是這裡沒有能躲的地方,總不能讓她鑽到桌子底下去吧。
她想起身去關門,可對面的嶽星輪還在,一定會發現她心虛。
情急下,她隻好擡手遮擋住自己的臉。
但願姜承宴别往裡面看。
心裡越怕什麼往往就會來什麼。
就在向晚卿已經低垂下腦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十分沒有存在感。
可是姜承宴還是在外面驚訝地喊了她一聲:“晚卿?”
向晚卿心裡哀嚎一聲,深吸口氣,從手掌中擡起眼,冷冷地瞪了過去。
嶽星輪也轉了下頭,在看到姜承宴後,隻是慢慢轉回來,若無其事地夾着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