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卿的英語不錯,但美國大片她是真的不愛看。
這會兒坐在電影院裡,吃了兩顆爆米花,周圍音響轟轟地震着耳膜,她歪着頭竟然想睡覺。
可能是昨晚熬的太晚,趴在桌子上又睡得極為不舒服。
一坐下來就覺得困。
向晚卿勉強撐着眼皮。
旁邊的小情侶抱在一起,她都能聽到唾液交換的聲音。
沈亦寒看出她興趣缺缺:“不喜歡看?”
“也不是。”
主要是不喜歡跟你看。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向晚卿不得不承認,如果現在旁邊坐的是嶽星輪,她一定跟他抱怨。
就不該訂這種電影票。
旁邊,那女孩已經在抱怨:“叫你别看這種電影你非要看,一點意思都沒有。”
男孩笑嘻嘻的:“别看了,看我。”
向晚卿垂下眼,盯着下面的一排座位出神。
其實何必有錢,何必要做沈闊陽。
平平淡淡的,未嘗不是另一種幸福。
看完電影,沈亦寒帶着她到附近的餐廳吃飯。
這家餐廳的環境和味道都不錯。
向晚卿曾經談業務時來過幾次。
這裡有小提琴伴奏。
還可以單點音樂,當然也得另外付費。
向晚卿一坐下來,就有小提琴手走過來。
沈亦寒好像已經安排了,笑着問她:“想聽什麼音樂,歡快一點的還是古典的?”
小提琴手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孩子,白色襯衣,黑色背帶褲,手上戴着白色手套。
向晚卿掃了兩眼,隻覺得養眼——
她對音樂是一竅不通。
也不覺得約會一定要這麼高大尚。
但沈亦寒請了,她也不能駁他的面子:“歡快一點的吧。”
小提琴手開始演奏。
當真很歡快,他拉得很快,身體跟着搖晃,好像急風吹動花叢,擾得花中仙子花枝亂顫。
又好像春枝落下的小鳥,叽叽喳喳在鬧春。
旖旎而歡暢。
一曲結束,向晚卿還鼓了幾下手:“太好聽了。”
沈亦寒輕輕笑,随手從口袋裡掏了幾張一百元大鈔給了那個小提琴手。
小提琴手樂得合不攏嘴:“謝謝先生,謝謝夫人。”
一聲‘夫人’,讓向晚卿的好情緒跌落谷底。
她悶悶地吃了口東西,看見桌上擺了一瓶紅酒。
她對酒一向不在行,偶爾會喝,喝多了就醉,醉了更不會去問這是什麼酒。
向晚卿舔了下唇:“這酒應該很貴吧?”
沈亦寒挑了下眼:“四十多萬一瓶,要不要嘗嘗?”
四十多萬買一瓶酒?
你們沈家果然是财閥。
她在想,嶽星輪現在是不是也很有錢。
想到那些停車費她就有罵人的沖動。
可越想罵人她就越想嶽星輪。
沈亦寒給她倒了杯瓶,向晚卿嘬了一口,笑開:“真好喝。”
紅酒在她看來都一個味:酸。
好不好喝根本不知道,反正說好喝就對了。
畢竟人家四十多萬呢。
她喝了一杯,沈亦寒看她喝得高興,覺得這酒點的值。
可是越喝他越覺得不對勁。
向晚卿是一杯接着一杯,一直說好喝,一直在喝,根本沒停過。
—
剛開完一個視頻會,嶽星輪從會議室裡出來。他摁了摁眉心,跟幾個經理交待了一些事情,然後轉身回了辦公室。
剛交待完助理,任何訪客都不見,再一轉身,看見沈婉秋滿臉怒容地走過來。
嶽星輪拉扯了一下領帶,站在那裡沒動,目光低沉地看向沈婉秋。
天色已經很晚了,秘書室的人都下班了,隻有助理還在加班。
這會兒看見沈婉秋親自來了,也退到一旁站着,不敢講話。
沈婉秋走到嶽星輪面前,用餘光冷冷地睨着他:“老爺子打來電話,讓你回美國一趟。”
她轉開眼,擡起下巴:“你最近在京北還挺轟動的,你以為這些事老爺子不知道?”
嶽星輪此時的心情極為平靜。
不是沉着應對的平靜,而是死氣沉沉的平靜。
他垂着眼,樣子看上去就很疲累:“你告訴爺爺,沈闊陽已經死了。”
說完,不等沈婉秋開口,嶽星輪越過她回了辦公室。
身後沈婉秋愕然大怒:“沈闊陽,你瘋了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麼?”
辦公室的大門一關,沈婉秋的聲音終于小了下來。
他聽到助理在替他解釋:“沈董事長,沈總最近工作太累了,有什麼事您要不然回來再說?”
“真是不可理喻。”沈婉秋氣呼呼地走人。
嶽星輪一步步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回辦公桌後面,坐下來的瞬間頭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二十幾層的高樓,身後是一望無際的星空,從玻璃窗看去,他整個人都陷在了黑暗裡。
已經多少年沒有人真正愛過他了,嶽星輪都已經忘了,曾經的家和他的父母。
這些年在美國曾經也在泥濘中掙紮過,他也曾想過放棄,不如就随着沼澤深陷,永遠埋沒在無人知曉的深潭。
那樣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可每次他想放棄時,心中都會感到不甘。
大洋彼岸還有一個他心心念念的女孩。
曾經給自己十年之約,如今這份信念在支撐着他,讓他在沼澤裡掙紮出來。
就算遍體鱗傷,心中至少有那個信念在支撐着自己,再難也不會覺得苦。
可這次他是真的掙紮不出來了。
他甚至找不出一個突破口,一個可以讓向晚卿哪怕給他一點機會的突破口。
那個信念一倒,他覺得世界就像地獄。
而她是他全部的光明。
在辦公室裡呆到很晚,幹脆抓了車鑰匙,開車到向晚卿樓下。
她窗戶燈是黑的。
嶽星輪坐在車裡,就這麼看着那裡。
他這兩天一直在想,卻怎麼都想不明白——
向晚卿,我不比沈亦寒差,為什麼你不能回頭看我一眼。
車窗有晚風吹過,飄來幾縷萬家燈火的飯香。
不遠處的麥當勞裡人流不息,桔色的燈光溫暖。
嶽星輪拿出手機,猶豫一下,還是撥出了那個号碼。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像個失心瘋的病人,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隻想由着自己的想法來。
他告訴自己,他瘋狂地想念她,隻想聽她的聲音,隻想見她。
然而電話還沒有接通,一輛車子在自己旁邊停下。
嶽星輪動作一頓,認出那個沈亦寒的車。
幾乎是同時,車門打開——
向晚卿喝醉了,沈亦寒隻好把她送回去。
他打開車門把她扶出來,一直在問:“你住哪個單元?”
向晚卿扶着額頭,覺得頭快裂開了,但還有幾分清醒:“沒事,我自己可以上去。”
沈亦寒不放心:“我送你上去。”
“真的沒事。”
她搖晃着身體笑:“我真的沒事,我沒醉。”
沈亦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都這個樣子了,還說自己沒醉。
“你到底住哪個單元?”
剛問完。
向晚卿看見一雙手來到自己身邊,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