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卿喝了酒,身體本來就晃晃蕩蕩的。
有人這麼一拉,她連掙紮都沒力氣,直接跌進了一個懷抱裡。
身體失重下,向晚卿小小地叫了一聲,出于本能,跌進去的瞬間抓住了那人的衣領。
夜風扶着酒香飄進向晚卿的鼻息中。
酒精燃燒着她的每一寸肌膚,臉頰灼滾,夜風一吹,倒是清涼。
她還是不太清醒,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隻知道自己拉住了一個東西。
這個東西觸感也很清涼,還很硬,黑夜下像漣漪的湖面,閃動着一層碎光。
她順着手指的方向向上,看到流暢緊崩的下巴和淡淡的薄唇,再往上,她看到一雙暗淡又深幽邃的眼。
那雙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吸進一個無底的深淵裡。
向晚卿看到這張臉,感覺大腦有一點點清醒。
她還知道在心裡問自己一句:嶽星輪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是哪兒?
她又在哪兒?
然而下一秒,她又被旁邊的一雙手拉了過去。
然後是沈亦寒微惱的聲音:“你怎麼在這兒?”
嶽星輪垂着眼,拉着向晚卿的手沒動,他上前一步,想将她從沈亦寒懷裡拉出來:“我送她回家。”
沈亦寒擡手阻止,面色不悅:“我送她就行。”
嶽星輪的手被迫離開向晚卿,可是他想都沒想,又擡手抓住她,仿佛這是一種本能,他根本放不開她。
“不用。”
他執意去拉向晚卿,沈亦寒也惱了:“沈闊陽,你有完沒完?如果今天你能送她回家,她又何必跟我約會?”
他不知道向晚卿是不是喜歡嶽星輪,但她的态度很明确,反而是嶽星輪。
這些年在美國,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太多了。
形形色色,莺莺燕燕,可他始終過眼而不過心。
隻是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他把所有的關系都拿捏得恰到好處。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他們這樣的人,生意場上逢場作戲有時候不可避免。
談得來的,感覺好的,大有人在。
誰都不是聖人,也不是青澀花樣的年紀。
那天顧若男說他喜歡男人時,沈亦寒大約也信了。
因為他實在找不到一個更好的說辭來解釋,連他自己都有過風流韻史,可沈闊陽卻活得像個和尚一樣。
然而今天他才知道。
沈闊陽感情的執着與潔癖是留給了某一個人。
可如果向晚卿對他沒有這個意思,嶽星輪可能會更加沉淪。
與其如此,他這樣做也不能算錯。
讓嶽星輪早些看清楚,也能早些讓他從感情中抽離出來。
沈亦寒護着神情迷芒的向晚卿,再次厲聲問他:“沈闊陽,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一定要在一段不屬于你的感情裡掙紮淪陷嗎?”
他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而不是在這裡浪費時間。
嶽星輪面無表情地看着向晚卿的手。
沈亦寒歎了口氣,拉起向晚卿往小區裡走。
下一秒,嶽星輪的手再次抓上來。
沈亦寒握住他的手腕。
這一秒對于嶽星輪來說,心底所有積壓的情緒盡數爆發。
他看着向晚卿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長發飄逸,臉頰濕紅,身體嬌柔無骨似的。
她這副酒醉後的媚态在别的男人懷裡,綻放。
他雙手在身側握成拳,好像沈亦寒帶着她上樓,然後他們會做盡不可描述的事。
他眼睜睜看着向晚卿和别的男人在床上。
這是一個男人的底線——
沈亦寒拉着向晚卿轉身剛要走。
嶽星輪的拳頭就掄了上來。
這是他們相識的八年裡,唯一一次,幹架。
這兩個人你一拳我一拳。
向晚卿的大腦瞬間清醒,她想過去阻止,可是發現自己根本插不進腳。
“你們别打了!”
她大腦麻木着,酒精的作用讓她不知是氣還是急。
甚至跺着腳大喊:“不要再打了!”
幸虧這個時間小區門口已經沒什麼人了,隻有保安從屋裡跑出來勸架。
可是出于男人之間的較量,嶽星輪和沈亦寒根本停不下來,差點連保安都打了。
向晚卿扶着自己的額頭,愈發覺得累。
她聽見保安在打電話報警:“有人在打架,對,我阻止不了。”
“你們不要再打了!”
向晚卿有些想吐,她的聲音也是微乎其微,根本毫無力量。
隻能看到嶽星輪的臉色極為平靜,即使出拳狠辣,搗在沈亦寒的下巴上,可他始終咬着牙,陰翳深濃的眼瞪着對方。
沈亦寒也沒有手軟,一拳打在他的眼角。
向晚卿的頭更暈了,她心裡隻有一個聲音:不想管了,愛打就打吧,打死一個算一個,她落得清靜。
所以保安在旁邊大喊大叫時,她拖着虛軟的身體轉身。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的單元門,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進的家門。
等向晚卿坐到地毯上時,感覺周圍的一切都安靜了。
頭靠在沙發上,轉手拿過布偶熊。
沒人打擾真是太好了。
她不想跟沈亦寒約會,更不想看見嶽星輪。
她隻想這樣安安靜靜的,哪怕就這樣死去她都願意。
窗棂沒有關嚴,伴着外面好一陣淺淡的吵鬧聲,和夜晚徐徐的風。
向晚卿就這麼歪在地毯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
顧若男把嶽星輪和沈亦寒從警局保釋出來時,還特意交待警察,這件事千萬不能傳出去。
介于他們的身份,警察局也有分寸。
沈亦寒還好,他向顧若男道了謝。
可是嶽星輪卻一句話沒說,轉身沉着臉上了車。
等車子開走,沈亦寒雙手插腰,爆了句粗口。
顧若男看他一眼,将他拉到了車上。
沈亦寒也沒反抗,掏出手機給向晚卿打電話。
他們打架時,他好像看見向晚卿進了小區。
她喝多了,應該是自己回家了。
電話始終沒人接,沈亦寒有點不放心:“你知道向晚卿住哪個單元嗎?”
顧若男開着車,苦澀一笑:“你其實不用擔心,沈闊陽這麼急着離開,應該是去找她了。”
沈亦寒又爆了句粗口,但也放棄了給向晚卿打電話。
車子開了一會兒。
顧若男才淡淡說:“我要回美國了。”
沈亦寒神情一頓:“你要回美國?”
“當初是因為你來的京北,現在想回美國了。”
顧若男似乎是看開了,哭也哭過了,想也想通了,現在反而能大方地笑出來:“你從小就護着我,誰欺負我你就揍誰,我其實一直以為你是喜歡我的。”
“所以我養母說讓我和你聯姻時我還挺開心,可我不知道你竟然這麼抵觸。”
既然要走了,有些話顧若男也想問清楚:“沈亦寒,你有沒有想過,你是因為抵觸家族聯姻才不喜歡我,還是真的不喜歡我?”
沈亦寒眉心深擰,就這麼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其實我并不比向晚卿差。”
顧若男長着一張娃娃臉,可也算漂亮,她能幹又有才華,綜合各方面真的不比向晚卿差。
但感情的事她也知道不是以綜合指标來衡量的。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
車子開到沈亦寒的小區樓下,她從書包裡掏出來一包藥:“這是你每次過敏時吃的那種藥。”
沈亦寒恍惚了一下,低頭看着那個白色的四方小盒子。
“這藥在哪兒買的。”
對付他的過敏效果還挺好。
“買不到了。”
顧若男笑了笑,伴着晚風吹過的海風,柔和漣漪:“這種藥已經停産了,我跑了好多藥店,才找到這一盒。”
她說:“沈亦寒,以後别跟沈闊陽打架,你們這麼多年,這麼難都挺過來了,有事讓點他,他剛到美國時有多苦你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他需要别人關心。”
沈亦寒看着她,聲間有些哽咽:“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沒什麼委屈的,喜歡一個人難道還能不瘋嗎?”
顧若男吸了吸鼻子,不想自己哭出來:“好了,你上去吧,早點休息。祝你和向晚卿以後能幸福。”
沈亦寒眸光一陣閃動,他動了動唇,似乎有些話也想和顧若男說。
但是到了嘴邊,卻還是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