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知此事背後的主謀是誰?”
陳京觀此話一出,那司丞立刻閉上了嘴,他眼睛滴溜地轉,像是在思索要如何回答。
“我不難為你,我隻問你一句,此人在廊州嗎?”
司丞依舊沒答話,但是他的眼神出賣了他,陳京觀伸手拍了拍的肩,說了幾句應承的話,那司丞卻始終沒有應答。
“明日來我府上,離你家不遠,就在懷陽街。我們挨家挨戶去查糧。”
那司丞點了點頭,陳京觀也便不再多說什麼,他臨走到門口時,突然又轉身跑了回來,從懷裡拿出還沒吃完的饴糖,示意春兒過來拿。
“去吧,别讓少将軍等着。”
她母親在背後輕輕推了她一把,春兒就小跑着過來,她用雙手捧着接過陳京觀遞來的東西,然後笑着說了聲謝謝。
“對了,中秋來我家吃飯吧,我們把你家中秋的東西吃了,我應當還禮的。”
說罷,陳京觀邁着步子走出了司丞家。
“師兄,你怎麼看?”
平蕪拉着馬跟在陳京觀後面,有些遲疑地開口問。
“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可是真相不一定是好的。索性這次不用再做查案的事了,我們把我們能做的做好就行。”
第二日,那司丞一早就等在陳京觀家門口,可是他沒敢敲門,直到府兵出來巡值發現他坐在台階上打瞌睡,才将他領到正堂坐下。
“怎麼來這麼早?可吃過飯了?”
陳京觀把領口系好,從廚房裡出來時遞給那司丞一個饅頭,司丞猶豫了一會接了過來。
“您說明日,我擔心因為我誤了時間。”
司丞小口咬着饅頭,一直低着頭不敢看陳京觀。
“對了,昨天還沒問過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卑職叢愈來。
陳京觀努着嘴點頭,說了一句“好名字”。
“少将軍,”叢愈來有些遲疑地繞了繞頭,“我們今天主要查什麼?”
陳京觀聽得出叢愈來的擔心,朝着他搖頭道:“放心,我們隻是按例登記。”
叢愈來還有些擔憂,但是又不好再說什麼。而陳京觀等着平蕪和席英收拾好,就帶着四五個府兵出發了。
他們最先從懷陽街開始,這裡是廊州最中心的區域,一般住的都是些大農戶,往往都是坐在家裡收銀子的人,不過這次是陳京觀親自出面,所以這些人沒有找掌櫃的來敷衍,而是一個個熱忱地接待着他們。
正如陳京觀所料,這種事情一般影響不到家底深厚的人,而且深究下去,他們應該也都是其中的一環。
懷陽街的巡查一個時辰就結束了,而後他們就到了叢愈來所在的春喜街。
春喜街不同于懷陽街,但是又要比三福街好一些,這裡住的是一些小官小販,他們相較于那些大戶人家更多了圓滑和謹慎,陳京觀用同樣的問題問他們,得到的基本是和懷陽街差不多的答案。
隻是單從各戶人家的内裡布局來看,他們沒說實話。
其中有一戶賣胭脂的人家看見陳京觀上門,先是推脫自家家主不在,又說自家沒有良田,言辭間顯露出的隻有避嫌二字。
而他們家靠近敬安山的地方有地契,甚至那塊地還被官府當作一等田,征收額比旁人家還要高一個點。
但是他們不願說,陳京觀也不強求。
到了三福街的時候,日頭西斜,如同陳京觀進城那日般,明明各家都燒着柴火準備做飯,但是靠近的時候卻聞不到一點香氣。
相應的,這條街上的人也更瘦小些,他們通常是大地主家的長工或農戶,平日裡不是靠種地就是靠做工來生存。
“老伯,想問下這附近有糧店嗎?”
陳京觀攔住了一個扛着鋤頭要回家的農戶,他有些警惕的看着陳京觀,但是依舊擡手給他指了個方向。
這條街的登記陳京觀不打算如尋常一般,決定先從糧鋪入手。
他們走到那家旮旯拐角的小店面時,鋪子裡的掌櫃正準備打烊,他瞧着陳京觀衣着不俗,就笑臉相迎地過來問候。
“貴人要買米?我家可是廊州第一道口子,平時都直接從農戶手裡收。”
陳京觀點了點頭,伸手挖起米袋子裡的黃粱米,那成色确實不錯,隻是他放回去打算深挖的時候,掌櫃卻用手攔住了他。
“客官要買的話我替你盛,這黃粱米不能随便翻的。”
陳京觀應聲說了句話,示意平蕪掏出一串吊錢丢給了掌櫃,那掌櫃一見他是個爽快人,立刻又換上了笑臉,連忙準備着去給陳京觀打包。
“慢着,如今這糧是我的了,我是不是能翻了?”
掌櫃的笑容凝結在臉上,轉而是額頭冒出來的虛汗。
陳京觀沒有理會他的表情,伸手從米袋子的最深處抓了一把,果不其然,下面的米大多是反潮的陳米。
“你标的價格,是戶部定的新米價,可是你賣給我的,是去年甚至前年的陳米。”
陳京觀的語氣不容置疑,那掌櫃一看碰上了硬茬,立刻将懷裡還沒捂熱的錢丢給平蕪,嘴裡念叨着“不賣了不賣了”,轉身就準備收拾打烊。
“買定離手,概不退換,這是你說的。”
陳京觀說話時指着旁邊的牌子,那掌櫃的臉一瞬間就綠了,他推着陳京觀往外走,卻被席英突然拔出來的劍吓住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走吧,随我去一趟官府。”
“這廊州哪有官府?連知州都跑了,哪兒還有官府?”
地上的人發着抖,但是依舊虛張聲勢地沖陳京觀吼道,而一直立在陳京觀身邊沉默不語的叢愈來見情況不對,立刻大口訓斥道。
“大膽!你眼前的就是本州新上任的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