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崇甯冷笑一聲,“現在知道不要内鬥了?當初阙州你可是說放棄就放棄了,你怎麼沒想着将兵權讓出來,我自會派崔擎舟去守。”
“我們失了阙州,卻用江阮的一篇文章得了北梁的助力,不劃算嗎?”
蕭霖和崇甯針尖對麥芒似的對峙,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沒有想要退讓半步。甄符止在一旁緩緩朝後退,他觀察着崇甯的一舉一動,他越發覺得崇甯确實被蕭祺楓騙了。
那既然蕭祺桓背後的人知道了真相,又為什麼沒有直接來找崇甯談條件?甄符止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覺得有一張針對崇甯的大網正懸在他們頭上。
蕭祺桓是崇甯一直以來的将軍棋,如今卻成了躲在背後的那個人借力打力的目标,崇甯甚至沒有一步子下錯,卻即将迎來一個滿盤皆輸的局面。
可蕭祺桓這步棋,那個人到底要怎麼用?
甄符止突然歎氣,他面前的兩個人聞聲都轉頭看他,甄符止像是察覺到了他們的目光,挂着笑臉迎上去道:“兩位所願都是南魏能夠重回中興,不過是方法不同。我覺得陛下說得沒錯,上次立儲是為了選出個合适的人出使北梁才倉促行事,這次可萬不能如此。至于殿下的話,臣覺得也沒錯,當初阙州一役我們拿城中百姓做了墊腳石,确實是下策。”
“甄大人果然會說話,怎麼過去沒見您這麼中肯過?”
崇甯瞪了甄符止一眼,稍後退了一步與蕭霖隔了些距離,甄符止低頭輕笑道:“臣的确愚笨,過去年少輕率,不知深淺,突然得了聖恩隻知道要牢牢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恩典,卻未真正替南魏考慮過。是臣之失,還請殿下責罰。”
“我哪兒敢罰你?你可是陛下心尖的人。”
崇甯駁了甄符止一句,臉上的氣卻也慢慢平了下來。
蕭霖最開始沒有立刻明白甄符止這番動作的意思,到了現在後知後覺體會到了一些,他輕咳一聲對崇甯說:“長公主的意思我都知道了,可我絕不是朝令夕改之人,蕭祺楓還做不了太子。不過要是姐姐有意拿回兵權,可以,不過能不能等我辦完這場春狩?我還指望着借着春狩顯一顯我南魏國威。”
蕭霖的話半推半就,崇甯盯着他許久,最後撂下一句,“若是楓兒能在春狩奪魁,你最好就勢封他為太子。不然春狩一結束,我會讓崔擎舟帶兵殺回阙州,到時候皇位上坐的是誰我說了算。”
蕭霖笑着點了點頭,崇甯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就松口,臨走時她回頭看了一眼屋内的一君一臣,眼神有些許不解。
“甄大人是發現了什麼?”
崇甯一走,蕭霖立刻換上不苟言笑的表情,甄符止點頭道:“方才長公主話裡話外都在譴責桓殿下帶兵不利,你是知道她的,如果那真的她與東亭聯手布下的陷阱,她不會是這語氣和情态。”
“是,她會恨不得踩在我臉上嘲笑我。”
蕭霖輕蔑地笑着,又無奈地搖頭道:“她直到最後都還在為蕭祺楓奪那個太子位,就為了能讓他清清白白當上皇帝,她這般用心良苦蕭祺楓卻一點都不知道珍惜。”
蕭霖是與崇甯撕破臉了,可崇甯如今為蕭祺楓做的一切,她都曾為蕭霖做過。蕭霖一想到崇甯今日面紅耳赤是在為一個背叛她的人說話,他覺得既可笑又可悲。
“隻是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那個人會怎麼用蕭祺楓,所以我們還得等等。”
蕭霖點頭應許着甄符止的話,可又側過身與他對視道:“你的意思我知道,可我不想等了,我想賭一把。”
甄符止從蕭霖的眼睛裡看到不知名的情緒,他将它解讀成了引蛇出洞,蕭霖卻将它解讀成了孤注一擲。
“這次春狩,我要好好同他相處相處。小二十年了,我竟還不知道他狩獵時喜歡騎什麼馬,是喜歡打兔子還是獵鷹。”
蕭霖笑着長歎一口氣,甄符止望見他眼底的情緒不知何時消散了,轉而是不可名狀的慈祥,甄符止心裡暗嘲了一句,嘴上卻道了“是”。
“甄大人是覺得我虛僞?”
或許是做君臣久了,明明蕭霖沒有看甄符止,可他瞬間洞悉了甄符止的心聲。甄符止笑着應:“不會,皇上是南魏百姓的君父,哪裡能懂得每一個臣子的心思。”
“臣子,”蕭霖又重複了一遍,“是啊,我将這世間最牢固的血脈至親變成了若即若離的君臣之情,所以我活該不被信任。”
甄符止還沒想好要怎麼回話,又聽到蕭霖說道:“他們父子倆是為數不多信過我的,卻都得了不得好死的下場,我又有什麼臉面再求我自己的兒子能信我一次。”
所以,哪怕隻有一點可能,在蕭祺桓身後的人真的是你,我也願意賭。
就權當是我最後再幫你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