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覺得安娜的母親很奇怪。”

“安娜的母親？”

洛爾沒想到賀知意會突然提到安娜的母親。

賀知意點點頭，緩緩開口道：“我一開始以為，安娜和母親的關系會很緊張。在我們白天的推測中，安娜的母親會通過單面鏡監視自己的女兒，對她的學習管教很嚴，還要叮囑女兒吃藥。”

“根據安娜的性格，應該會和母親對着幹，起碼會透露出對母親的不滿。”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因為那本日記。”賀知意想到了周妍在安娜房中發現的日記本，“原本我們還猜測，這個故事副本類似于《孤兒怨》，但現在看來，這本日記的主人不是安娜，而是她的姐姐珍妮。”

“一方面，珍妮在日記中表露出一股強烈的怨氣；另一方面，珍妮非常疼愛自己的妹妹，姐妹二人的關系應該不錯。所以，我當時下意識覺得，姐妹二人的怨恨應該是沖着母親的。”

“但現在看來，姐妹二人的怨恨源自于他們的父親，反倒是和母親更親近。過家家遊戲中沒有父親的存在，而在安娜操控下的周妍隻攻擊在場的男性，而且我懷疑……”賀知意說出一個令自己都毛骨悚然的猜測，“我懷疑珍妮的死也是她們的父親造成的。”

什麼樣的人會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

賀知意的背後冒出一股寒意。

“哒——哒——”

樓梯處傳來腳步聲，二人的思緒被打斷，賀知意和洛爾轉頭看去，看見面色蒼白的周妍從二樓走下來，她發現二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解釋道：“抱歉，打擾到你們了嗎？我隻是想去看看容月。”

賀知意皺眉道：“你确定自己沒問題嗎？”

“我沒事。”周妍搖搖頭，“就是有點虛脫，歇一會兒就好了，她一個人和安娜待在一起，我怕出事。”

賀知意有些猶豫，但是想到周妍那個防禦型道具，止住了話頭。

也不是不可以。

周妍見賀知意沒再阻止自己，便轉身進入浴室。

浴室内，磨砂玻璃門後水聲嘩嘩，沈容月正站在鏡子前，神情有些焦慮。

沈容月膽子小，第一次下副本發現隊伍裡隻有周妍一個女孩，下意識依賴對方，沒人知道她看見周妍被控制的時候有多絕望。

她沒力氣、沒道具，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對手。

但是出乎意料的，周妍沒有攻擊自己——即使自己站在廚房的門口，周妍在被操控的情況下，也沒有傷害自己。

沈容月沒有想明白這麼多關竅，隻是在那一刻，她覺得既然自己不會受到傷害，那也該為隊伍做點什麼。

就算死了，也能争取一點時間。

再比如現在。

沈容月從未如此希望時間能快一點。

隻要安全過完這一個小時，安全過完這一天……

“沈容月？”

“啊！”沈容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沒注意到周妍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她的身邊，二人的身影并排出現在鏡中，“周妍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去休息了嗎？”

“你一個人，又沒道具，我怕你出事。”

“謝謝……”

“好了，安娜，我們準備去睡覺吧。”

誰在說話？

熟悉的女聲回蕩在耳邊，周妍詫異地看向沈容月，而沈容月卻回以一個驚恐的眼神——那分明是沈容月的聲音！

但沈容月并沒有張口啊！

“鏡、鏡子！”沈容月指向衛生間裡那面大得過分的鏡子。

鏡子中，站着“沈容月”和“周妍”兩人，二人的身側站着洗漱完畢、換上睡衣的安娜。

似乎是感知到了沈容月的視線，鏡中的“沈容月”和“周妍”也看了過來，對她報以詭異的微笑。

浴室中的水聲不知何時停了。

鏡子那頭的“沈容月”和“周妍”帶着安娜離開了浴室，而她們還站在原地。

周妍迅速反應過來，拼命扭動門把手，但是看似脆弱的浴室門在此刻紋絲不動。沈容月緊跟着用力拍打浴室門，把門拍得“嘭嘭”作響，朝外面大聲喊道：“有人嗎！賀知意！洛爾！”

回應她的是一片寂靜。

賀知意和洛爾一直在客廳裡，聽到這樣的動靜肯定會趕過來。

“他們應該聽不到。”

周妍的聲音落在沈容月的耳畔，膽小的女孩背後滲出了冷汗。

“我們在鏡子裡面，他們聽不到我們的聲音。”

她們……被困在鏡子裡面了。

“我們好了。”

“周妍”和“沈容月”帶着安娜來到賀知意的面前，洗完澡的安娜整個人都蔫哒哒的，整個人似乎都沒什麼精神，全然不見她先前那副嚣張的樣子。

“辛苦你們了，早點休息吧。”

“好。”

“周妍”和“沈容月”對賀知意笑了笑，二人肩并肩朝二樓走去，賀知意突然開口問道：“哎對了，你們在浴室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勁的地方？”

“周妍”一愣，沒想到賀知意會突然發問，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沒有呀，挺正常的。”

“那就好。”

看着兩個女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賀知意嘴角的笑容塌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容。

他看向一旁的洛爾，清俊的少年也同樣将目光投向他。

她們不是真正的周妍和沈容月。

“你怎麼發現的？”

“因為浴室的那面鏡子不對勁，我雖然不清楚沈容月，但是周妍很敏銳，如果看見鏡子裡面的自己不對勁，出來之後不可能毫無反應。除非……”

“除非現在的她們已經不是‘她們’了。”

“對不起……我連累了你……”

沈容月的語氣中已經染上了哭腔。

從幾分鐘前開始，她和周妍兩人被困在這個充滿水汽的封閉空間内，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賀知意和洛爾在現實世界中聽不到二人的呼救，他們在這個鏡中世界完全沒有線索。

更讓沈容月絕望的是，她發現這個浴室在逐漸縮小。

空氣中彌漫的水汽讓她感到窒息，一想到被自己連累的周妍，愧疚和恐懼在同一時刻湧上心頭，淚水不斷從她的眼中湧出。

周妍看着她蓄滿淚水的眼眶，無奈地說道：“别哭了，這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