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點不争氣的貪戀被趙萬熠輕松地捕捉到。他低下身來，用手指放在赤紅霄的唇上做出了個噤聲的手勢，很快便打消了她所有熾熱的念想：

“議事堂内終究人多耳雜，不知道還會有什麼人進來，不要在這裡越矩。”

他最終還是平靜地離開了她的懷抱，把剛剛給的所有溫暖又收走了。赤紅霄的心裡一陣失落，直到他走了，她還會反複舔舐着糖果融化後，被丢棄下的那層糖衣。

沈婳伊擁有一切，美麗的容顔，尊貴的身份，養尊處優的生活，還有他的寵愛。而低在塵埃裡的她卻什麼都沒有，她唯一能有的，也許就是趙萬熠房裡那扇單獨為她留的窗。

她本以為，在沈婳伊占據了趙萬熠心裡所有的關于情愛的空間後，她就連擁有那扇窗的權利都沒有了。因為沈婳伊好似隻要輕輕地一開口，就可以把她所有的東西都輕而易舉地收走。

但她的那扇窗居然奇迹般的保留下來了，因此而走的隻有沈婳伊。趙萬熠在心裡終究還是給她留了那方寸的空間，容放她所有的情愛與癡念。

赤紅霄感覺到了一絲溫暖的僥幸，裡頭還夾雜着她與沈婳伊之間碰撞後取得的一點悲涼的勝利感。她的勝利瞧來稀薄且可笑，可她與沈婳伊不一樣。

她從不在雲端中，隻在塵埃裡，她隻要有那扇窗，和會在那扇窗内等待着她的趙萬熠就夠了。

赤紅霄想到這裡，一個人在角落裡無聲地哭了起來。

趙萬熠說的話果然成了真。在一陣修整後，沈婳伊的所有細軟，都從趙萬熠原本的房間裡搬走了。

新修好的屋子據說比舊掌門原先在的時候還要富麗堂皇，跟着沈婳伊的侍女們因此都非常得意，與旁人說話的語調都比原先高了幾分。

赤紅霄覺得她們那仗主得勢的模樣甚是可笑。但沈婳伊住進了内院的更深處後，那裡便與去練武場的路徑不同了，她以後也不會再在去晨練的路上看見那些叽叽喳喳的侍女了。

赤紅霄由此覺得輕松自在了不少，但心裡隐隐還是為那天晚上沈婳伊吃藥的事情而感到奇怪。她知道沈婳伊發現她看着她做這些了，而這件事情一直擺放在那裡總不是個事兒，最終還要有個說法的。

她心中的預感果不其然應驗了。在沈婳伊搬進了新屋之後沒多久，有一日她的房門前便出現了一位姿色俏麗的侍女，她似乎已經在她的屋外蹲守了許久了。

她看見赤紅霄忙完事情回屋時，趕忙開口道：“赤霄姑娘，你總算回來了，跟我去内院一趟吧，夫人有事要找你。”

赤紅霄的心裡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因此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乖乖地跟着那位侍女拐過那些彎彎繞繞的路，來到了内院的後花園。

後花園在沈婳伊嫁進來之後就大肆整修過一番。赤紅霄從來沒有去過内院，也不知這内院原本的模樣是什麼。

但剛剛踏入這裡，赤紅霄就感覺像是進入了世外桃源一般。這花園内的秀石假山玲珑有緻，在後花園的小道旁堆疊出了許多個錯落有緻的小山景。

這些山景之間點綴着許多她叫不出名字的草木，葉上似乎還沾着昨夜的雨露，在晨光下熠熠生輝，有一派濕潤清涼之感。

她跟着侍女穿過這些山景，來到一扇雕刻精巧的别緻洞門前。這海棠型的洞門内海可以探看到裡頭的園橋。

園橋旁有一棵正是缤紛時節的花樹，那花樹在昨夜一陣急雨的點促下，給園内的石道鋪灑了一地落英，花香暗湧，讓人目眩神迷。

穿過這層洞門後居然還有水聲潺潺，那是園内一池特地牽引來的活水。裡頭栽種着才立了葉的新荷，赤色的錦魚在其中若隐若現。

領路的侍女帶她穿過園池的園橋後，赤紅霄才看見園池旁的石道上竟還有丹鶴在自在穿行，它們沐浴在濕潤的晨光中悠然吐息着，如至仙境。

她們穿過園橋走上那一道環水而建的精巧小廊後，才能到園池旁高築的小亭上。

赤紅霄望着不遠處的那間小亭，小亭頂部的脊骨底端微翹，線條流暢，如鳥翼一般似有淩空展翅之态。小亭梁間的玄色牌匾上也對應地刻了幾個墨綠色漆的字——翼然亭。

那幾個字蒼勁有力，總覺得像是大家手筆。配着整個後花園的格調與景觀，就仿佛這一片天地是經文人墨客之手監工修整的。因此一處空間便是一處景，錯落有緻，娟秀又不失文雅。

武林弟子以習武為重，文墨也隻講究粗通便可，更别提要去附庸什麼文人的風雅。因此這般雅緻的後花園，赤紅霄在看到的一瞬間也猜了出來，這是沈婳伊的手筆。

而她此刻正陪着侍女在翼然亭内忙着什麼，赤紅霄從很遠的地方就望見了她清麗的身影，從朦朦胧胧行至到逐漸清晰。她知道她躲不過了，隻能跟着領路的侍女穿過走廊來到了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