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霄的左肩傳來一陣劇痛,她心下慌亂。
武林門派之間打打殺殺乃司空見慣,投擲的暗器大多也可能含有劇毒,如若毒素擴散,任她有再高的本領,今晚可能都得折在此處。
眼看自己已經臨近牆角,赤紅霄情急之下隻得從腰間掏出平常執行任務時會随身攜帶的煙霧彈丸。
她一口氣甩出了三顆,四下的煙霧就如蹿起的煙火一樣以破竹之勢嗆住了周邊人的鼻眼。
可這煙霧對于習武之人來說隻能迷惑他們片刻,赤紅霄忍痛以極快的速度翻牆逃離。厮殺追趕聲仍舊緊随在她其後,還是沒有甩掉。
時下的文人都愛縱情于山水之間,靜海縣的知縣身為文人也不能免俗,因此把私宅建在了臨近郊外的山腳處。
從宅邸裡翻身出牆後要麼就從大道上通往市鎮,要麼就順山而上躲進山林中。赤紅霄怕逃往市鎮會驚動更多的人,一會兒被百姓當成刺客通緝,因此選擇咬牙順着山路往山林裡跑。
今夜所幸沒有下雪,山林裡的積雪也沒有成片,路上留不下踩踏落雪的足印。
赤紅霄不一會兒就鑽進了山間的一片松柏林裡,身後的追喊聲和腳步聲讓她不敢掉以輕心。她的體力在受傷之後逐漸耗盡,喘息之時的氣息也越發濁重。
眼見已經步至險境,赤紅霄直接把心一橫,用最後的體力翻騰爬上了一棵高挑茂密的松柏樹,整個人趴在粗壯的枝幹間得以遮擋。
她撫摸着自己中镖處的傷口,眼皮已然開始沉重。她不敢合眼,硬是強撐着,靜候着那些追殺而來的金光門弟子來到附近。
“快搜!”
“把他搜出來!”
呼叫聲把赤紅霄接近昏迷的意識給拉了回來,赤紅霄才意識到她差點就要昏迷了,居然連他們臨近的腳步聲都沒聽見。
她當下确實是跑不了,也無法揣測之後的禍福旦夕。但天無絕人之路,怎麼也得再拼一把。
赤紅霄的眼神狠厲起來,咬牙拔出了左肩上的飛镖,用能使出的最大的力氣把飛镖投向了遠處。
不遠處的松柏林因此傳來了枝葉抖動的動靜。那些搜查的金光門弟子聽見别處傳來了聲響,紛紛都離開了此地往聲音的源頭趕去。
赤紅霄感覺到她此刻連暗夜中微弱的月光和火把的亮度都識别不了了,趕忙從身上摸出了一粒解毒用的藥丸咽了下去。
她不明白自己中的毒有怎樣的毒性,普通的解毒丸是否能夠緩解,但此時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赤紅霄解下自己的腰帶,用最後一點力氣把自己的腰綁在樹幹上,以防自己昏迷後掉下樹去被人發現。
那些搜查的弟子可能還會回到此處來,可能也會用輕功來驗證枝幹之間是否藏着人,可能……可能她根本躲不了……
赤紅霄想要掙紮,但再也沒有辦法。她的内心籠罩起的巨大不安與擔憂讓她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意識,昏死了過去……
——
在恐懼與不安中昏死過去的赤紅霄,同樣也是在一樣的情緒中驚醒過來的。當她猛然睜開眼睛時,整個人都條件反射地想跳起來逃跑。
她突然之間的猛烈掙紮卻并沒讓自己的身體聽話,她的身體在将坐起來時傳來了巨大的痛意與乏意。
赤紅霄無力地倒在床上,捂住自己抽疼着的左肩膀,定下神來看了眼自己周遭的環境。她發現自己不是在牢房裡也不是在樹幹之間,而是在房内的床鋪之上。
這是個陌生的房間,她不熟悉,赤紅霄立即警覺了起來。她發現房内的窗戶大開着,有一個身段嬌小的女人正探頭往外看着窗外的風景,一副饒有興緻的模樣。
她沒一會兒就把自己的頭探了回來,如雪般白淨的肌膚在日光下竟泛着白玉一樣溫潤的色澤。
赤紅霄的瞳孔忍不住吃驚地放大,她震驚了許久才緩慢地從嘴裡擠出了兩個字:“夫人……”
那個在房内窗戶旁站着看風景的人,正是沈婳伊。
“你醒啦?你知不知道你都昏睡了要兩天了。”沈婳伊見她醒來,不知道是不是擔心她受不得寒,便把大開着的窗戶關小了些。
寒風流動着卷進了幾片雪花,溫柔地消融在她的手掌之間。
而赤紅霄心頭的躁動不安就跟那幾片雪花一樣,被她的溫暖柔和給包裹了起來,消融成了濕潤,消融成了柔軟,她的心濕漉漉的。
赤紅霄安定了一下心神,大惑不解地問:“夫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赤紅霄仔細端詳着房内的陳設,這間房布置得樸素簡陋,隻潦草擺放了些日常所需的用具。
這樣的擺設大多是普通客棧内空間有限的客房,并不是在青刀門裡。
而在她眼前的沈婳伊也沒再穿金戴銀,隻身着一身并無繁複暗紋的淺青色窄袖冬衣,鬓發間僅用一支珠钗裝飾,耳邊則别了一副再普通不過的白玉色水滴耳墜,顯然一副街邊平民女子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