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她會特地給她做夜宵怕她餓肚子，和她挨在一處取暖說笑，那之後呢？她遲早要走。
她走之後，誰還會給她準備這些東西。一向與孤冷為伴的趙萬熠不會，門派裡的任何人都不會……
如果不存在之後，那又為什麼要說這些空話，體會這馬上就要消失的暖意……
赤紅霄的心裡突然很是難過。她低頭扒菜，不想讓她瞧見臉上傷情：“夫人說這話幹什麼，是想讓我改變主意，把夫人帶回去嗎……”
“哎呀，都是我多嘴。你就當我一時順嘴說了胡話，今後我不說了。”沈婳伊自覺多言捂了捂自己的嘴，随即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往火鍋裡添菜了。
赤紅霄看着她笑得跟無事人的樣子心口抽痛；“你不準跟我說胡話，為什麼要跟我說胡話……”
沈婳伊瞧出了她的難過，滿臉抱歉地說；“對不起嘛，那你要不要當我沒說過？”
“不能。”
“那怎麼辦？”
“你每天晚上都得給我煮夜宵。”赤紅霄發現自己在她跟前居然能生出得寸進尺的貪妄。
“那好吧，我一直煮到我走那日。”
“哼！”
赤紅霄被她這話得難受，心裡隻想生氣，反而不想同她說話了。
兩人吃完夜宵簡單收拾了一陣後，便躺在床上準備入睡。赤紅霄本來下定決心了不再說話，但嘴卻鬼使神差地張開問了一句；
“夫人，你一定要走嗎？”
“我一定要走。”
“為什麼一定要走？”
“因為我不開心。”
“夫人，要不你回去同主人再談一談吧。主人對你用情多年，他一定是希望你開心的，這其間也許存在了什麼誤會……你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
“我不要！”沈婳伊捂住耳朵尖叫了起來。
“對不起夫人……是、是我多嘴了……我不該說這些話出來傷害夫人的……”
赤紅霄懊惱不已，心裡忽然也想到了其中的緣故。趙萬熠弑兄霸嫂的行徑，對精絕幫的虎視眈眈，給他機會，哪兒那麼容易。
“所以你大半夜為什麼突然要提起這個……”
赤紅霄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沈婳伊得不到回話，轉過身問道；“你是替他說的，還是替你自己說的？”
赤紅霄的話音裡抑制不住地摻雜了悲傷的情緒；
“我不知道。我隻覺得這其間是不是存在了什麼誤會。夫人，我與主人是一處長大的。我知曉他愛你，他一定不想讓你走……他一定願意花所以心思留下夫人……”
她一句句說着他，可臉上神情、口中話音，就仿佛是她自己在求、自說自話。
“紅霄，你跟他不一樣。隻有你會想着留下我，而他隻會逼我走……”
赤紅霄感覺她的聲音變近了些，她的臉似乎要與她挨在一處了。她握住了她的手，冬夜裡，她臉上的溫柔而認真的神情比月光還要動人。
“但是紅霄，人各有志，我是一定要走的。我走之後，你試着去找找願意親近你的人吧。總會有人願意親近你、願意陪伴你，你會變得很開心很開心，再不會孤獨了……”
她對她說着祝願，可這祝願太缥缈了。她活了二十多年都未曾體會過多少的親近與陪伴，缥缈的未來又何處能有。
她看不見未來，隻有眼下能抓，她那樣暖，她的手那樣暖。不抓住眼下，還要抓住什麼？
赤紅霄緊緊地握着她的手。她攥得過于緊，也許讓沈婳伊覺得不舒服了，她聽見她平靜地對她說了句；
“我要睡了，松手吧紅霄，松手……”
赤紅霄聽見了自己的抽泣聲。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裡跑出來，跑出來，映在她的眼眸裡。她的心難受到無法言狀，但還是沒敢選擇抓住她。
沈婳伊抽回手後見她哭得難受，張開口仿佛想說些什麼，但她的話還是停在了嘴邊。
她轉過身，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赤紅霄明白，因為她想着走，因為她不論如何都要離開，所以一切有關于她的溫暖她都不願意繼續給她，她也不想給她有關她的以後……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不語，赤紅霄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什麼時候止住的。她今晚被牽動了内心最敏感的情愫，她覺得自己就是個大傻瓜，居然能被沈婳伊随手給予的暖意打動。
今晚的自己簡直讓她丢盡了臉，等天明之後，等到明天，她再也不想因為她随口的好話和小恩小惠而被打動了……
顯得自己像個傻瓜，顯得自己像個饑腸辘辘的乞者。
第二天一早，兩個人就像是昨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赤紅霄向沈婳伊說出了昨晚在精絕幫商鋪裡打探的情況。
沈婳伊聽罷後神情嚴肅，若有所思地喃喃着：“沒想到，就連老管家也來了……看來這裡的事兒沒那麼簡單，不然老管家不會來的。”
“這個老管家，是精絕幫内很重要的人物吧？”
“當然重要。老管家在我父親還小時就在精絕幫裡做事了。他手上管着的，對于精絕幫來說都是最重要的生意。
若隻是普通小事，他不會離開總部的。他這次來青縣管打鐵的生意，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我在那書房裡還看見了精絕幫經營打鐵生意的賬本，每一項的花銷都十分巨大，基本都是幾十上百兩，不像是經營一間普通商鋪所需的花費。”
沈婳伊冷靜分析道；“若這個賬本指的隻是在青縣的花費，那就代表精絕幫在青縣絕不隻有這一間商鋪。這其中肯定還牽扯了别的東西，是我們那天在打鐵匠鋪那兒沒問出來的。”
“紅霄，”她看向她的眼裡滿是認真，“我今天得去跟在青縣等我的人碰頭，不如我們一起去吧，正好能在這兒附近多打聽些事情。”
“是。”
兩個人簡單吃過早飯便直接走向了集市。
赤紅霄跟在沈婳伊的身後，心中隐約預感到她的心裡已經徹底嚴肅了起來，不會再跟昨日一般在集市上和她戲耍打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