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縣通往興濟的大道橫穿山林,兩側多生草木,多的是角落可以藏身。
赤紅霄步伐輕快,背着沈婳伊很快就追上了精絕幫的馬車。
精絕幫的兩輛馬車駕駛到一半就突然離開了大道,拐進了附近的山林中。赤紅霄緊随其後,發現他們在山林間的一片空地處停了下來。
她們不知他們停在這片空地的意圖,因此沒敢輕易打草驚蛇,二人在附近藏了沒多久,就見那兩個精絕幫弟子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他們估計是想要去解手,和老管家匆匆打了一聲招呼後便立刻走開了。
這是天送下來的和老管家單獨談話的好機會,赤紅霄扭頭對沈婳伊說;“夫人你先去吧,我跟着那兩個弟子,為夫人争取些時間。”
“好,那你也小心點。”
赤紅霄點頭應允,抽身消失在了樹林裡。
沈婳伊整頓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擡起步鎮定自若地向馬車旁的老管家那裡走去。
雙腳踏在林間的雪地上時會踩中落地的枝葉,在寂靜的天地中每動一步都聽來清晰。但是老管家卻置若罔聞一般,他的耳力随着漸生的年歲已經越發不好了。
沈婳伊的心頭一陣觸動,直到她走到他近處時,老管家才忽然回過頭看見了她。
他先是被後頭忽然出現的人影吓了一跳。沈婳伊随即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面紗。她眼中悲戚的傷情順着眼波流轉開來,老管家見到她的面容,震驚地放大了瞳孔。
他張開雙唇顫動了半天,才從口中擠出了幾個悲傷的話音; “二小姐……”
聽到這熟悉的稱呼,沈婳伊的心頭百感交集。
許多的過往舊事都随着這聲稱呼被牽動得呼之欲出,沈婳伊刹那間淚眼摩挲。她趕忙取出手絹拭起淚水,十分動容地說道;
“老管家……許久不見了……”
她這一句話中泛着難掩的哭腔。老管家低頭理了理心中思緒,連忙追問道;“二小姐,你怎麼會獨自出現在這裡?”
沈婳伊見他問得鎮靜,心也索性一橫。她大跨步走向馬車那裡,打開了馬車上其中一個裝貨的木箱。
她從腰間抽出了事先備好的火折子,幽藍色的火苗在冷風的吹拂中竄成了明亮的橘黃。
沈婳伊把那隻火折子探進木箱,木箱内的鐵器在明火的映照下透出了耀眼的光亮,燦若黃金。
沈婳伊的心猛然一沉。
“化金銀。”
她禁不住喃喃了出來,神色激動地扭頭質問着老管家;“你們真的在鍛造化金銀?你們在青縣這麼大費鋪張去買賣化金銀,到底是要給誰?”
老管家見眼下瞞她不住,隻能歎了口氣道;“這件事和二小姐沒有關系……”
“沒有關系?化金銀這麼珍貴的東西,朝廷都緊着用。朝廷去年就下過令禁止買賣化金銀了。你們到底是受了誰的指示敢偷摸做這種事?”
“你們放着正經買賣布匹瓷器的生意不做,為何铤而走險要去做這種行當,是沒有别的生财之道了嗎!”
沈婳伊沒好氣地撂下了木箱的箱頂。面對她這番激動的質問,老管家并沒有直接回答她,隻是無奈道;
“朝廷下令禁止買賣的東西利潤極高。商販為此铤而走險,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沈婳伊被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激得怒火中燒;
“到底是誰的授意!是我大哥嗎?他這幾年銀子不夠用了,才讓你去做這些?如果這件事洩露了出去,那精絕幫……”
老管家見她這般激動,連忙安撫她道;“二小姐放心,此事查不到精絕幫頭上。萬一事情洩露,也自會有替罪羔羊。”
“替罪羔羊?”沈婳伊怒極反笑。
“你們找誰當替罪羔羊?這替罪羊有這麼好找的?我怎不知我大哥居然有這樣的頭腦。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引誘你們這麼做的。
朝這個方向再走下去就是興濟。你們是不是已經有一條完整的商路了,你們到底在這其中……”
“二小姐不用擔心,我們隻做青縣這一塊的交易,隻負責加工而已。再往下自會有别人接應,精絕幫在這事上不占多大的比重,就算到時清算起來……”
沈婳伊震驚地顫聲問道;“你們……就算這其後真有更大的勢力在操縱這條商路,那你們查清了這幕後指使的底細沒有。你們怎可以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參與其中……”
“這不是二小姐應當操心的事。”老管家搖頭歎息,擺明是不想再同她多說。
沈婳伊被他這一句拒絕刺到心口,止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是啊,我已經是外人了對不對,我無權過問你們在幹什麼……我一個外嫁客不算沈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