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
偏僻小路的燈光忽明忽暗,發出微弱的嗡鳴,飛蟲群繞着光線盤旋,在地面的積水裡投下細碎的光影。
突然,兩道黑影以極快的速度掠過這條小路,驚得飛蟲四散。
年輕隊員的靴子碾過腐爛的菜葉,跨過滿是積水的坑窪,手電的光束掃過牆根蠕動的不明生物,聽着耳邊的通訊器裡傳來急促的呼喊:“目标污染值已到達臨界點!它即将突破D級——”
“好的,收到。”年輕隊員沒什麼表情地應了聲。
在他身後,胖子隊員氣喘籲籲地追趕。
“這玩意兒怎麼跑得比車還快!不行不行,回去我非得跟上面申請增加人手!”胖子扯下防毒面罩,黑色制服早已不知丢到哪裡去了,隻穿着一件黑T恤,後背被汗水浸透。
他眼睜睜看着三米高的肉瘤怪物撞翻垃圾桶,粘稠的觸須卷起鐵皮箱,狠狠砸向身後。
年輕隊員沉默寡言,但反應極快,迅速拽着胖子隊員往一旁閃避。
胖子隊員差點摔了一個跟頭,跟旁邊的新人道了聲謝,然後開始低聲咒罵,沖着通訊器喊道:“B組不是說去攔截了嗎?人呢!”
通訊器裡傳來回應:“已經到了!附近居民已疏散,你們繼續把那頭異種往一号區域驅趕……等等!顧隊怎麼在這裡?!”
這時,前方巷子出口的燈光下,突然出現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黑風衣,身姿筆挺,面容冷峻,右手拎着的蛋糕盒卻為他增添了一絲柔和。
那頭肉瘤怪物徑直沖向黑風衣男人。
還在巷道裡狂奔的胖子隊員聽到“顧隊”二字時,臉色驟變,驚恐地喊道:“不要——”
被稱為“顧隊”的黑風衣男人正在打電話,手機貼在耳邊:“沈局,關于上個月的異端收容報告……”
“顧隊手下留情!”胖子隊員的尖叫和怪物的嘶吼同時炸響。
男人朝巷道裡瞥了一眼,随即後退半步,擡起左腳,沖着那頭襲來的肉瘤怪物狠狠踹去。整個動作行雲流水,充滿了一股暴力美感。
下一秒,巷子裡響起熟透西瓜爆裂般的悶響。
電話那頭傳來詢問:“什麼聲音?”
“蛋糕要化了,我覺得……”顧席實突然停住聲音,低頭檢查蛋糕盒上的蝴蝶結絲帶,注意到裡面的奶油有些塌陷時,微微皺了皺眉。
兩個隊員撐着膝蓋,大口喘氣,終于趕到了巷道口。
他們舉起手電筒,燈光照亮牆面時,兩人齊齊僵住。
原本該收容處理的D-級異種,此刻像被拍扁的蚊蟲标本,黃綠色的□□順着磚縫往下淌,混着半顆眼球滾到他們腳邊。
“這得鏟到後半夜……”胖子隊員握着手電筒,渾身顫抖,“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幕!”
“三倍工資,你可以請後勤來處理。”
顧席實認出這名胖子隊員是自己三天前被臨時調去帶新人的部下,于是掏出鋼筆在随身攜帶的報銷單上簽字,突然頓住,隻見黃綠色的液體正順着磚縫漫到腳邊。他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在報銷人那欄寫下隔壁研究部長的名字。
和胖子隊員組隊的年輕新人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在局裡“頗有名聲”的顧隊。據說每個月都會因為無視任務、暴力殲敵而被沈局警告……但也隻是警告而已,畢竟顧隊是目前異端監管局裡最強的成員,還是執行部總隊長。
胖子隊員氣了一會就想開了,畢竟但凡和顧席實出過任務的,不是在後頭鏟肉泥,就是在周圍撿垃圾,他都已經習慣了。
突然,他抽了抽鼻子,看見了一樣與顧隊渾身氣質格格不入的東西,“慕斯蛋糕?城南那家網紅店?你怎麼想着買蛋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顧隊突然笑了一下。
“今天是我和愛人相識的第一個月,所以想紀念一下。”顧席實的表情恢複原樣,隻是不再如往常那般的冷硬。
胖子隊員:“……你誰?”
巷子深處突然傳來異響,新人條件反射地舉起手電筒。
顧席實已經拎着蛋糕走出三米遠,聲音混着夜風飄回來:“鏟完記得噴除味劑。”
這時,胖子隊員終于反應過來。
“等等!愛人?一個月?”他不敢置信地大叫,“你那反應我都以為是一周年了!不對,你什麼時候談的戀愛?!那人是做什麼的?男的女的?知不知道你是異端監管局的人啊——”
但此時,顧席實已經遠遠地離開了。
*
路燈在風中搖晃,發出嘎吱的輕響,微涼的月光無聲傾瀉在廢棄小區的斷牆殘垣上,将斑駁的牆影拉得老長。
楚風眠的鞋尖碾過黏在井蓋上的雜草,草葉發出細微的斷裂聲,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仿佛要把胸腔裡那股煩躁一并吐出來。
他第三次看向手機,現在是深夜十一點十五分——顧席實說今晚公司裡要開會,大概會熬到零點多,但保不齊那家夥會提前回來。
驚喜,驚喜,問就是驚喜。
楚風眠抱起臂,唇角卻輕微上揚。
“前、前輩。”身後傳來年輕人細若蚊蚋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真的要往他身上倒蜘蛛嗎?其實我也挺怕蜘蛛的……”
楚風眠的心情咚得一聲沉下,他不動聲色地歎了口氣,随後才轉過身,目光落在那個裹着黑袍的年輕人身上。
對方正攥着一個玻璃瓶發抖,瓶底三隻變異蜘蛛正在瘋狂撞擊内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咔”聲。
楚風眠的視線順着對方顫抖的手腕往上移,瞥見他袖口露出的卡通睡衣花紋——一隻憨态可掬的熊貓正沖他咧嘴笑。
楚風眠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五米外的牆根下,被藤蔓捆成粽子的異教徒正在抽搐,原本人類該有的四肢變成了八條章魚觸手,紛紛斷裂開來,流出惡心粘稠的黑色液體——這名異教徒已經徹底放棄人類身份,變成了一頭有着半人類形态的異種。
那“人”額頭烙着章魚觸須圖騰,此刻卻像條擱淺的魚般撲騰,眼裡滿是瘋狂與仇恨:“該死的,你是卧底!你們膽敢亵渎大主教賜予的聖物,我要把你們剝皮獻祭給吾神……”
“你看,這人依舊存着把你獻祭的念頭。”楚風眠漫不經心地出聲,聲音輕得像是在談論天氣,“以及注意人設,你是一位堅毅勇敢的調查員卧底,而不是會穿着卡通睡衣的乖寶寶。”
捧着玻璃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的黑袍年輕人抽噎着,打了一個嗝。
楚風眠無奈地揉了揉眉心,接着走近被綁住的異教徒,擡腳緩慢而逐漸用力地碾碎對方的胸骨。
骨骼碎裂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異教徒的咒罵驟停,轉而響起的慘叫聲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