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晚十點,南大街幸福小區一單元302室。
顧席實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屋内的楚風眠壓根沒料到顧席實會回來得這般湊巧,那句“分手”,就這麼毫無預兆地直直鑽進了對方耳朵裡。
一時間,空氣仿若凝固,兩人目光相接,誰都沒有率先打破這份沉默。
最終,還是楚風眠打破了這寂靜。
“剛刷到條怪有意思的新聞。”他晃了晃手機,佯裝出開玩笑的樣子,“有對情侶恩恩愛愛三年,都準備結婚了,結果發現對方在老家早有家庭。現在鬧上法庭,網友都調侃說這簡直就是婚姻版的無間道。”
他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咖啡,擡眸看向顧席實:“你說好笑不?三年了才發現對方原來是‘同行’。顧甜甜,你怎麼看?”
楚風眠語氣輕松得就像是在講個笑話,可那雙眼卻緊緊盯着顧席實,仿佛試圖從他臉上尋覓出一絲一毫的蛛絲馬迹。
顧席實則顯得格外平靜,面無表情地走進來,順手輕輕帶上了門,将手中拎着的夜宵往茶幾上一放,塑料包裝袋發出一陣細碎的“窸窣”聲。
“三年都沒能看清彼此真面目,那最後落得個狼狽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他的聲音與平常無異,“我買了燒烤,孜然加辣的,吃嗎?”
楚風眠眨了眨眼,視線從顧席實臉上,緩緩滑落至他手中的夜宵袋上,随後又慢悠悠地移了回去。
“燒烤?那肯定得吃。不過你說,這世上真存在完美的僞裝嗎?就像那對情侶,朝夕相處三年,居然都察覺不出對方藏着的秘密。”
楚風眠看似随意地一提,說完便若無其事地伸手去扒拉袋子,“我好像聞到烤茄子味兒了?”
顧席實沒有回應,隻是在他身旁坐下,從袋子裡抽出一盒烤茄子遞過去,這才低聲說道:“隻要是人,就必定會露出破綻。”
“所以要是被對方發現破綻,進而暴露了某個關鍵秘密……”楚風眠用筷子夾了條烤茄子,而後身子往顧席實懷裡輕輕一靠,聲音含糊不清,随意得如同日常閑聊一般,“那最後是不是注定會落得個因愛生恨、兩敗俱傷的結局?”
刹那間,空氣陡然緊繃起來。
電視裡正播放着一部老電影,女主角哭得梨花帶雨,男主角站在雨中欲言又止,使得空氣中的緊張氛圍愈發濃厚。
楚風眠咬着烤茄子,含混不清地評價:“這劇情也太爛了,一個個都跟沒長嘴似的,有話也不說清楚。”
顧席實瞥了一眼屏幕,應了聲“确實”,随後拿起遙控器換了個台。
新聞主播正一臉嚴肅地播報着某起“煤氣洩漏事故”,畫面切換到一片狼藉的廢棄工廠,鏡頭邊緣隐隐約約能瞧見幾個身着黑色制服的身影。
他趕忙又換了個台,鄭重其事地點進了最為保險的卡通頻道。
楚風眠差點被茄子噎住,笑得停不下來。
“怎麼突然想回味童年了?”
顧席實一臉認真地說:“下飯。”
“好吧,下飯下飯……對了。”楚風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般,裝作不經意地開口問道:“你最近有出差的安排嗎?我可以幫你收拾行李。”
“不用。”顧席實見楚風眠吃得差不多,又将一串烤羊肉輕輕推到他跟前,“這幾天工作不忙,挺閑的,我不出差。”
楚風眠原本準備去拿羊肉串的動作微微一頓,忍不住重複了一遍:“很閑?”
顧席實擡起眼眸,目光笃定:“嗯,很閑。我們可以把約會計劃裡還沒做過的事,都去嘗試一遍。”
“……哇哦。”楚風眠心裡不禁暗自琢磨,是不是自己先前脫口而出的那句“分手”,給顧席實造成了太大的心靈沖擊,又或者,說不定顧席實存着借此監視自己的目的。
他心裡一動,随即開口道:“那我們明天去電影院怎麼樣?”
顧席實應道:“好。”
兩人的目光在燒烤升騰而起的熱氣中短暫交彙,而後又各自移開。
很快,燒烤吃完,他們重新選了部電影接着看。
楚風眠緊挨着顧席實坐着,眼前浮現出隻有考生才能看見的考試系統界面,上面的分數,在他的視野裡,緩慢卻又堅定地下降了一個數字。
——74。
就在這時,頭頂上方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
“不一定。”
“什麼?”
“……不一定會落得那個結局。”
“哦——”楚風眠慢了半拍才想起幾分鐘前的話題,于是故意拖長了音調,像是有些無奈地說道,“好吧,我懂啦。你還是對我剛剛說的分手念念不忘,放心吧顧甜甜,我們又不是那對情侶,沒有什麼能讓我們兩敗俱傷的隐瞞和謊言,對吧?”
“……嗯。”顧席實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力度恰到好處,帶着讓人能夠清晰感知到的溫暖。
楚風眠沒有躲開,臉上依舊挂着笑容,可心底卻悄然劃出了一條線。
——三天後的那場深海教會代打,将會給出他們是否會站在“法庭”兩邊的關鍵線索。
……
很快,時間飛速流逝,來到三月四日的晚上九點。
東海市監管局門口,夜風裹挾着初春的寒意,吹得周胖子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他縮了縮脖子,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敲擊,嘴裡罵罵咧咧:“媽的,顧隊人呢?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玩失蹤?”
周圍一片嘈雜,隊員的催促聲此起彼伏——
“周哥!顧隊到底來不來?再拖下去,深海教會那邊怕是要搶先動手了!”
周胖子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回頭吼道:“催個屁!老子不是在聯系他嗎?!”
他擡手一揮,指向早已列隊的押送車,“都别愣着,先上車!小衛——”
他目光掃過站在人群邊緣的衛文昊,語氣稍緩,“你留下,這次行動危險系數太高,新人别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