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胎?”正在安慰勸說調查部部長的老局長插了一嘴。
周胖子支支吾吾地抓耳撓腮,正不知如何解釋時,突然對上了顧席實的眼睛——那雙常年沒多少情緒的眸子此刻亮得駭人,像是雪原上突然燃起的野火。
“你是說……”顧席實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有人一直在僞裝成楚風眠,用他的模樣接近我,以此達成某個目的?”
周胖子張着嘴呆在原地,最後隻能僵硬地豎起大拇指。
下一秒,顧席實唇角揚起一個堪稱明亮的弧度。雖然轉瞬即逝,卻讓整個辦公室瞬間死寂。調查部部長的手一抖,杯子沒接穩,一聲砸在地上,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
顧席實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峻,對滿屋驚愕的目光視若無睹。
他終于想通了——那些輾轉反側的夜晚,那些如鲠在喉的猜忌,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全都是錯的。
他的愛人從來都沒有問題。
是某個陰溝裡的老鼠,在處心積慮地假扮他。
那些曾因為與愛人太過相似而對黑袍人産生的複雜情緒,此刻全都化作了粘稠的殺意。
顧席實開始思考,如果親手擰斷那個赝品的脖子……他的愛人會不會回心轉意,并且重新答應和他在一起?
這個念頭讓他的心髒開始加速跳動。
“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衆人回頭,看見一個戴眼鏡的年輕成員站在門口,是周胖子最近在帶的那個新人,衛文昊。
“打擾了。”他推了推眼鏡,“向溫的審訊有新發現。”
周胖子急不可耐地招手:“快說!”
“他承認認識黑袍人,但堅稱隻是在某個普通的網絡聊天室相識的網友。”衛文昊翻開筆記本,“據他供述,那人會在網上不停地選擇一些符合他心意的普通人,而後去觀察去學習,進而滿足某個目的。而學習的報酬,就是他會不斷地去幫助那些‘網友’。”
老局長愣愣地說:“這是什麼年輕人間新的玩法嗎?”
衛文昊還沒說完,“此外,向溫承認他與程輝相識,但同樣隻是網友,而另外一位……”
顧席實的身體開始僵住,雙手開始握緊。
“根據他的說法,‘他隻是一個被選中的、不太幸運的普通人。’”
這句話剛一落下,辦公室裡的空氣瞬間凝固。
緊接着,
亂七八糟的聲音開始響起。
首先是老局長的怒斥聲:“都站住!回來!不準走出這個門!小顧先冷靜點!!”
然後是調查部部長的尖叫聲:“陳輝?!為什麼這裡會有陳輝的事?!他跟什麼黑袍人相識?那個向溫又是什麼人?”
最後是周胖子:“顧隊!顧席實!你/他媽冷靜點!松開你的手!局長家的沙發很貴啊!”
老局長:“隻要這混蛋不走出這扇門,随便他砸!”
*
——他隻是一個被選中的、不太幸運的普通人。
楚風眠抿了一口牛奶,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面上不顯半分波瀾。
當衛文昊敲響辦公室的門,并在顧席實等人面前進行彙報後,他那原本瘋狂跳動的評分系統突然穩定下來,最終定格在一個令人滿意的數字——93分。
果然,顧席實的身份非同尋常,他的行為與認知會直接影響考核系統的評分。而現在,這個數字就像一面鏡子,清晰地映照出顧席實此刻的選擇。
擺在那個男人面前的無非兩條路:
一是繼續懷疑他與黑袍人的關系,固執地認定他有所隐瞞;
二是相信他不過是個不幸被卷入事件的普通人,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
杯中的牛奶微微晃動,倒映出楚風眠唇角若有似無的弧度。
93分——這個數字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的猜想,又一次得到了驗證。
他的“路人扮演劇本”有救了!
此時,聊天室裡一片混亂。
【盲眼鋼琴師(向溫):現在楚哥你那馬甲成了最壞的幕後黑手了。】
【即将成為深海教宗的男人(程輝):我在前輩的劇本裡是什麼角色呀?】
【監管局執行部職場新人(衛文昊):現場,非常熱鬧。楚哥提供的劇本成功引發了大亂鬥,首當其中的就是顧隊,他試圖沖出來找楚哥,但被攔住了。】
【姐就是女王(柏靈菱):好熱鬧啊(幽怨)】
【即将成為深海教宗的男人(程輝):靈菱姐下次一定要來玩!總之,我們團隊的首次聯手非常順利!我,卧底,成功幹掉另一個深海教會據點,還沒讓我導師懷疑甚至又提高了地位嘎嘎嘎嘎嘿嘿嘿,距離我成為教宗又進一步啦(撒花)(歡呼)】
【盲眼鋼琴師(向溫):而我,普普通通偵探,兼職某地下組織首領,成功炸了某邪神教會據點打出緻命傷害,提高了我在地下世界的聲望,距離我成為地下世界的老大又進一步!】
【監管局執行部職場新人(衛文昊):我在本次團體行動中充當後援輔助,在監管局裡的地位毫無進展。但是上家公司偷偷聯系說,想讓我找機會弄死你@盲眼鋼琴師(向溫),以及讓我近距離觀察顧席實,判斷他是否變得軟弱。楚哥,你怎麼看?】
楚風眠:“……”
他不想看。
他好不容易忘記,為什麼要讓他想起來。
楚風眠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畫面又浮現在眼前——顧席實在公園裡對他說的那些話,那雙灼熱到令人心驚的眼神。
事實上,在顧席實身份還未暴露前,這段戀情堪稱完美。男朋友表面冷峻疏離,私下卻溫柔得不可思議,各種細節都能看出他對自己的愛意。
楚風眠很難在這段戀情上挑出毛病。
直到那個該死的身份暴露。
說來可笑,他憤怒的點不在于對方隐瞞身份,畢竟他自己也披着層層馬甲。真正讓他選擇抽身的,是那個不斷下跌的考核分數。
顧席實的身份不簡單,與他關系越近,離“路人身份”越遠,這顯然對楚風眠不利。
所以他希望分手。
楚風眠握着牛奶杯,看着微微搖晃的液體出神。經曆過無數任務世界的他,早就把愛情放在了事業之後。
那麼對顧席實來說呢?
如果顧席實隻是一個普通人,那麼他與周圍人的關系不算太遠,他可以擁有一些傾述煩惱的親人或者好友,分手後會痛苦,但時間會解決一切。
但他不是,楚風眠從沒聽說過顧席實有家人或者朋友。
他是執行部的人,他的戰鬥能力明顯比周圍人高出一大截,再聯系以往相處時的感受,楚池總有種直覺,是否顧席實正在被長年累月的孤獨侵蝕?
無人能真正理解他,更無人敢于靠近。這種被世界隔絕的處境,讓他内心深處滋生出對“被愛”的渴望,最終演變成對親密關系的……
控制欲、占有欲,以及對一切外界威脅近乎本能的排斥感?
……
但是這不對勁!
顧席實隻是人類!
他為什麼會長年累月的感到孤獨?他為什麼會覺得沒人能理解他?他為什麼不敢将自己的疲倦和煩惱告訴周圍人?
……
楚風眠放下牛奶杯,隐隐感到異常。
但就在這時,一道如有實質的灼熱視線突然從門口刺來。
他停下思考,狀似不經意地轉頭,隻見一個陌生男人正站在門外,目光死死鎖在他身上。
那眼神複雜得令人心驚——狂喜,悲痛,憤怒,憐惜,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你是誰?”楚風眠下意識繃緊脊背。
陌生男人眼底倏地掠過一抹金色的光澤,随即露出歉意的微笑:“抱歉,走錯了。”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楚風眠剛要松口氣,門口光線又是一暗。
這次出現的身影與先前那人完全不同,可當對方擡眼時——同樣的金色光暈在那雙瞳孔深處流轉。
楚風眠的指尖猛地掐進掌心。
草,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