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再不去餐廳,或許就沒什麼可吃的了。”提姆看着猛然間警覺的少年,蓦然想起了豎着耳朵的小動物。
提姆的話幾乎是一語成谶。
西裡爾垂頭喪氣地看着空蕩蕩的自助盛餐區。他不死心地繞着那裡走了一圈,依舊是隻剩最貴的黑椒牛肉意面。他完全付不起這份午餐,隻能眼巴巴地看着最後的那個餐位。口袋裡是自己的錢包,因為沒什麼開銷,他也就沒裝多少錢,隻能夠支付每天中午的十一刀自助,或者還剩下能買一瓶水的零錢。
提姆眼睜睜看着本來因為提起吃飯而情緒高昂的少年在看見餐盤的一瞬間像是霜打的茄子。西裡爾最後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位置,轉過了身。他看着免費的飲品區域,估計要靠着脫脂牛奶來充饑了。
但是他被提姆拉住了。
少年的手溫暖有力,帶着不容置疑的氣勢抓住懵懵懂懂的西裡爾幾步走到到最貴的非自助區域。
“要兩份,一樣的就行。”提姆的聲音響起,聲音裡帶着一如既往的溫和。
一份帶着熱氣的餐點被塞了滿懷。他已經能夠聞到鼻尖萦繞的獨特的醬料的香味。說來,自從來到這裡他還沒有這麼奢侈地吃過這樣的一頓飯。
西裡爾幾乎像是提線木偶被牽着走到了空下來的餐桌,對面就是提姆一貫溫和的臉,像是能夠照映出萬物的鏡子一般波瀾不驚。
他看着對方平靜的臉,嘴巴張張合合,最終還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對方毫不在意的神色。他似乎并不覺得這有什麼,或許對于有着韋恩家養子以及德雷克工業獨子這樣身份的富家少爺而言,這隻不過算是順手為之。西裡爾看着對方因為已經開始吃飯而垂下的眼眸,結結巴巴地說道:“這個……太貴了,我沒有帶夠錢。”他有些吞吞吐吐,觑着對方的臉,試圖能夠透過那雙沉靜的眼眸看出些什麼。
那雙拒人于千裡之外的藍色眼睛裡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像是冰面下的水流,看不清卻又捉摸不透。西裡爾看着提姆的眼睛,那雙眼睛此刻像是一個謎題,或者是帶着香味的肉骨頭,吸引着他去解密去探索,攫取他所有的注意力。不知道是錯覺還是陽光折射的角度落在那雙眼睛時落下的陰影染上了深色,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就像是他曾經在那裡見到過這樣一雙讓人沉醉的藍色眼睛……
身邊是吵吵鬧鬧的聲音,學生們就像是春天裡的野蜂一樣發出不停的嗡鳴,他們讨論着拉拉隊,讨論着棒球球員,甚至有一些帶着滿不在乎的語氣提起哥譚那些隔三差五出來作亂的反派……這裡大部分是和提姆一樣有錢人家的小孩,反倒是西裡爾這種因為孤兒院是被韋恩資助的也因此能夠到韋恩資助的學校裡來學習的算是少數。
指關節敲擊在複合木制的桌子上發出悶響,西裡爾被一下子敲醒,臉頰也因為剛才的走神而不好意思得浮上淡淡的绯紅。
“專心吃飯,”提姆已經吃了大半,按常理,在不遵守那些冗雜的禮儀的情況下,這樣年紀的青少年一般很快就能吃幹淨這樣一盤份量足夠的黑椒牛肉意面。甚至于因為并沒有點配湯和餐後甜點,提姆都有些懷疑對方是否夠吃。畢竟西裡爾偶爾總能又一次大的體力消耗,而對方纖細的體型怎麼看也不像是吃飽了飯的樣子。
看着少年從鬓間漏出的發絲,提姆勾起唇角。現在他幾乎是那個得知了假面後的真實身份的偵探,像是追着釣線的漁夫,剝絲抽繭着試圖将被那條魚藏在魚腹中的秘密一起順着釣起。那雙被光影晃得暖融融的眸子不經意間閃過冷色,有時候必要的僞裝是作為義警所需要的。
他啜飲了一口咖啡。昨天結束工作後,他順着哥譚最混亂的街道繞了一圈,貼着紅頭罩的地區最終回到了蝙蝠洞。他打暈的幾個搶劫犯和走私犯被送到了GCPD門口。他中間短暫的缺席并沒有露出破綻。就像是他曾經靠着自己找到蝙蝠俠和羅賓的真實身份那樣,隻要他想做,他就能做的很好。不過為了覆蓋那段時間的監控,盡量減少蝙蝠俠發現的時間,他依舊睡的很遲。現在手上的是早上起來的第三杯咖啡。沒有加糖和奶,濃濃的苦澀在舌尖蔓延,足夠讓紅羅賓在學校表現得像是其他的學生一樣清醒。
或許是吃完溫熱的食物,解決完饑餓的問題就會直覺性犯困。提姆不過是起身去倒了一杯新的咖啡來驅逐午後細碎的暖陽帶來的困倦,回頭的時候就看見已經吃完了的少年将餐盤扒拉到一邊,不知不覺地趴在了桌子上。那雙綠眼睛迷迷瞪瞪地眯成了一條縫,隐約能看見挂在睫毛上晶瑩的水光。
耳邊傳來杯底撞擊桌面的清脆聲音,西裡爾揉揉眼睛,擦拭掉因為頻繁打哈欠而沁出的淚花。他看清了眼前的東西。一杯淺色的拿鐵被提姆放在了手肘邊,似乎是自助咖啡機一杯四美元的拿鐵。他看了看神情自若的提姆,嘴角微微抿緊。他忽然間生出奇妙的感覺,就好像是在習慣了孤獨的時候遇上了還沒有燃盡的火薪。他望着提姆,卻像是看見了溫柔的假面下的真實。他甚至覺得或許從沒人發現過對方的溫柔并非是本色,而是一種另類的僞裝。這給他一種他理解的朋友的感覺,就像是相互看破,又心照不宣地包容。
西裡爾揚起一個微笑,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一隻敞開了肚皮的小狗崽。并不是像超人一家給人的純樸的感覺,倒像是一隻總是和周圍有着淡淡隔閡,格格不入的比格犬,最終在你的幾次示好下就心甘情願地将腦袋湊了過來。
“謝謝!”少年的綠色眼睛被陽光照的像是在閃閃發光。他轉而又有些害羞地放輕了聲音:“那麼,我們算是朋友嗎?”
“當然。”提姆露出一個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