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的冬天像是黎明的腳步,不知何時悄悄到來。好像不久前街道兩旁還是亭亭如蓋的綠色,不過一夜冬風,那些尾端泛黃的葉片便如同枝頭薄雪般撲簌簌地落了一地,鋪成黃綠色的小路。
西裡爾走在被落葉鋪滿的街道上,像是踩着什麼軟乎乎的東西,腳下時不時踩到那些變得幹脆的黃色枯葉發出一些細碎的聲音。
他站在中餐廳門口,深吸一口氣,然後推開了熟悉的大門。
寒風吹得他的指關節發紅,西裡爾攏了攏袖子,将手腕縮進羽絨服。
體溫高的壞處就是在冬天的時候會格外怕冷,但是到了夏天,西裡爾可以面不改色地在三十八度的天氣裡穿上一件外套。
從上一次被勒令養病起,他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過來了。西裡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被解雇。但是想到自己确實是有兩個星期沒來幹活,就算隻是一個端盤子擦桌子的雜工也很大可能丢掉了這一份工作。
連接門框的合頁發出有一聲吱呀聲,西裡爾已經在短短的幾秒鐘内想好了自己可能面對的任何情況。
或許可以去公園附近碰碰運氣,西裡爾思考着三個公園的距離。一般來說這種公園邊上都會有一些快餐店,經常需要招收人手。如果這也不行……西裡爾遺憾地想,難道自己要去注冊一個外送軟件,當外送員了嗎……
顧晚正在擦着桌子。
自從上一次大半夜因為想起來第二天就有教授的研讨課而跑到哥譚老城區邊緣被一個什麼東西襲擊然後送進醫院後,她就再也不敢大半夜出門了。
更何況從叫了救護車起她的錢包就因為急救和出動救護車以及住院的費用大大縮水。天知道為什麼哥譚的醫生看見她暈過去就直接給她包紮了傷口然後塞進空病房……不過好在她前往哥譚前的保險起作用了,她拿到了一筆不小的錢。而第二個好消息是她的那位跟進這個設計項目的老師在前往大都會出差的時候不巧遇上了劫機,盡管沒有受傷,但是她看上去被吓得心髒都有些不好,決意要休假一周。
而現在,她幹脆也搬了出來,和蘇悅一起在中國盆地區租了一間公寓,不算便宜。如果說哪個地方最安全,對于外國人來說當然是全是華人的中國盆地區。這裡的華人自成一個獨立的社區,全賴于這裡華人成立已久的幫派,沒什麼反派願意來這裡尋釁滋事。
眼角的視野中似乎出現一個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出現的身影。她擡起頭,驚喜地看着紮着低馬尾,有些不好意思地捏着指頭的西裡爾:“西裡爾!你回來了!”
那雙黑褐色的眼睛刷地一下亮起,像是兩簇被點燃的燭火。顧晚一邊扯扯有些向上跑的圍裙,一邊抽了一張抽紙擦手,快步走到西裡爾面前。
她上下打量着西裡爾的氣色,然後滿意地點點頭:“你看上去還不錯,傷怎麼樣了?”
顧晚繞着西裡爾轉了幾圈,像是一個公轉的月亮,眼睛盯着西裡爾的腿看了半天。但是被包裹在褲管裡的腿是怎麼也看不出異樣的。她遺憾地收回目光,然後站在西裡爾身前等着西裡爾回答。
“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西裡爾回答完,然後看到了顧晚有些高興的神色。
“那敢情好,你該複工啦!”
顧晚拍拍西裡爾的肩膀,然後用一種語重心長的口氣說:“你知道,在你請病假的這段時間是誰在幫你幹活嗎?”
西裡爾明知故問:“誰?”他已經找到了之前幾人相處的和諧感覺,也大概猜到蘇悅是在活躍氣氛。
“當然是你可憐的兩個姐姐,”顧晚的臉上露一個有些誇張的表情,歎了一口一看就富含表演成分的氣,“你可得請我們吃點小蛋糕。”
她當然不是真的要吃什麼小蛋糕,隻是這樣能夠讓西裡爾稍微舒服點。現在站在她眼前的西裡爾那雙小狗一樣水亮的綠眼睛裡霧蒙蒙的,看上去像是抱歉得不行的樣子。
西裡爾乖覺地點點頭,猶豫着問道:“但是我不記得我有來請過假?”
“啊?”顧晚盯着西裡爾的臉,皺起眉頭,一臉不能理解,“不是你那個長得老帥的朋友來請的假嗎?”
西裡爾開始檢索記憶内容。
“就那個穿着一身休閑夾克,看着就很美高的那個陽光小帥哥。”顧晚說道,“說實話,要不是他說是你同學,我都以為是個大學生,歐美人的長相實在不好判斷年紀。”
西裡爾嘗試理解,但是他感覺自己的中文水平似乎在下滑,有點搞不清楚她說的那個美高感覺是什麼意思。他費勁地開始将自己這一段時間的回憶扒拉出來,然後一幀一幀往前找。
最終他想起來自己和提姆第一次搭上話的時候似乎提過一嘴自己在一家中餐廳打工。但是他确信自己沒透露過這家店的名字。
西裡爾試探性地問到:“難道是叫提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