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衾墨收回紙張,似乎沒有再過多解釋,對方究竟是個幹脆利落的男人,不會花太多時間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小絨球認真地瞅着他,忽然間,爪子抓回了紙張。
盡管多少年前的爛賬讓他有些膈應——但換一個角度想,對方好歹救了他,還能救下更多的病人。
他不喜歡欠别人的,所以他未必不能信他一次。
他沒注意到對方眼底卻隐隐地暗流湧動。
悄無聲息地,時淵序還沒蓋上協議的爪子,被男人有意靠近的紙張印上梅花印。
“那麼,你果然自願做我的寵物了。”湛衾墨面色如常,合攏協議便将其放入文件夾歸檔,“也是,也隻有我才能收養你了。”
時淵序一瞬間怔住,好家夥,這家夥直接玩陰的是吧?
他什麼時候答應做他的寵物了?
……可惡,事到如今他跟試驗台上的小白鼠無異,他又驚又怒,幹脆直接從對方手裡脫逃,還算及時止損。
哪怕是個渾圓的小絨球,但他身姿還算矯健,一蹦蹦到了窗台邊上,伸出爪子便要推開窗。
卻聽到此時窗外隐約有嘈雜的人聲,街道早已張燈結彩,時淵序忽然才想起,帝國聯盟的國慶日已經到來了。
這是聯盟最為盛大的節日,慶祝整個星球從不同的國家合并成一個行政單位——所有人都統一休假,會和自己的家人們一同出門參加慶典。
國慶日在帝國聯盟不亞于過新年,
自從他去了封閉的軍區之後,就鮮少親自體驗這樣的節日氛圍。
軍區同意放假,他也不願放假,甯願留在軍區訓練。
時淵序看向窗外的一切,看着許多一家人有說有笑,他說不清那種微妙的感覺——
每年國慶日的時候,他也極少會看新聞報道,街頭直播,他甚至不敢上街,深怕看到别人家庭幸福美滿的場景。
他是個被帝國聯盟救下的孤兒,真正的家園和父母早已不在。而這個事實,深藏在心底,平時便能保持鎮定自若。
可經曆過痛楚的人眼裡,别人毫無遮掩的幸福才真正的是刺向心中的一把刀。哪怕你千方百計想要含笑着祝福别人,但你越是笑,咽向心裡的淚就越多。
可如今他避之不及的溫馨場景,終究還是湧入了他的視野。
湛衾墨沒有吭聲,小絨球眺望向窗外的時候,黑珍珠眼流淌着一種微妙的情緒。
“湛先生,會議要緊,您還是……”廷達剛才已經将這一幕盡收眼底,高高在上的主竟然陪這麼一個小絨球周旋了半天,他直覺不對,“做正事要緊。”
“讓他們把會議改期。”湛衾墨随口一說,“不差這點時間。”
“這可是帝國醫學院校方組織的……抗癌制藥界的知名學者還和您約好要一起探讨課題的。”
“我之後會跟他協商。”
廷達神色複雜,但看見對方不容置否的神情,隻得把各種猜測往肚子裡咽,“好,我負責轉告,就先不打擾了。”
看見這麼一個身着漆黑西裝的人離開,時淵序微微一怔。
對方不是日程緊密,為什麼如今又推掉日程?。
“小東西,跟我出去一趟怎麼樣?”湛衾墨忽然問道。
時淵序微微一怔,他忽然忘記自己還想要從這男人身邊逃跑,沒想到被湛衾墨徑直撈上了肩膀。
對方本來就很高大,這下他忽然高處不勝寒,隻能牢牢地抓緊對方的肩膀。
他硬着頭皮占據這個位置。
——算了,起碼比懷裡好。
時淵序心頭一震,變成動物後,他的底線竟然一低再低,連忙抹掉念頭。
走出住宅區之外,隻見不遠處的都市長河還有夜遊花船在巡遊。許多街上的人仍然忍不住都擡眼看着這一人一寵,看到小絨球緊緊抓住男人肩膀的手勁,都内心調笑這小絨球粘人得不得了。
時淵序一路露出虎牙企圖威懾路人,他不知道那些路人為什麼都用憐愛的表情觑着他,但看得他生氣,看得他莫名其妙。
時淵序在躲避那些目光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靠對方的頸窩越來越近。
湛衾墨一向對路人紛紛聚焦在他們身上目光無動于衷,淡漠地注視前方。
可他垂眸看向了頸側的小絨球的那一瞬,眼神沉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