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幫監察司竟然連證件都掉了。”有人從地上撿起,“林-德-全,這家夥似乎是帝國聯盟的人,當年怎麼通過的聖選?”
“那個先生怎麼做到的?那人跟他對視了一眼腿就軟了。”
時淵序愣住了。
衆人目光不約而同地飄回了那個高挺的身影,湛衾墨此時結了賬,面色如常地要帶小絨球退場。忽而有市民拉住了他,“先生,剛才我沒看錯的話,他們怕你?”
此時旁人都不禁竊竊私語,“……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是啊,他們連總統都不怕,是不是我們錯過啥了?那先生帶了槍?”“沒有啊,我就看到那帥哥跟他們對峙,人家溫文爾雅得很,連手指都沒動一下。”
時淵序的心,就這麼狠狠一揪。
在他的眼裡,對方剛才不過是靜靜地站在原地,視線薄淡地掃過監察組的人,可下一刻,那些高高在上的王族們驚悚得全身發抖——
仿佛見到了鬼。
時淵序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
自己被推下深淵後,那些站在深淵旁的四等兵們忽而膽戰心驚,落荒而逃,可他環顧四周,卻發現什麼都沒有。不久後,他就見到作為他臨時監護人的湛衾墨,就這麼慵懶地出現在他面前。
從此軍隊裡沒有人敢欺負他。
他當然知道湛衾墨從頭至尾,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擡過,薄情冷漠的男人,看到有人落難更是眼皮都不掀一下。
啊。
是啊。
他不是一早就覺得這男人可疑了麼?
畢竟黑市上這男人能從衆惡人槍口脫身而出,那麼他應該清楚,男人本就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那些監察司,果然怕的是他?
這個時候,時淵序被對方攬的手勁大了幾分,對方的氣息浸透了他的那一霎,他才猛地回過神。
“那些特警們已經來到現場了,他們才不敢輕舉妄動。”湛衾墨淡淡說道,“你們聽到外面的警笛聲了麼?”
那些詫異的人回頭看見人群當中已經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超市外甚至停了好幾輛防彈大卡,那些特警還随身配備殺傷力極強的機槍。
衆人頓時撓了撓頭,“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神庭的人怎麼可能會害怕普通人?哈哈,打擾了。”
“我也是醉了,你們這幫人是不是看打臉爽劇看多了——現在誰有那種一眼就讓神庭人吓尿的本事,超人是吧?洗洗睡吧。”
“唉,普通人除了任人宰割也确實沒辦法了。”
小絨球揚起小臉,漆黑的珍珠眼看向了湛衾墨那張惑人的臉,再看到了他們身後那黑色制服的特警們,失了神。
也對,他果真還高看了這男人,按照對方的個性,一旦真的要缺胳膊少腿,沒準跑的比誰都快。
他慢慢攏回視線,他應該是想多了。
不知道為何,經曆過這麼一遭遭,時淵序再也沒有了反抗湛衾墨的力氣,他倚靠在對方胸膛裡,像是經曆一場震撼,對方卻也任由他,就這麼安靜地依靠着。
衆人眼中,硬挺的男人懷揣着絨球,走出了超市外。
此時那些氣勢洶洶的聯盟特警們此時在超市裡主持秩序,但私底下眼神都有些猶豫。
“老大,您剛才來的有點晚,那幫監察司成員早就走了,顯得咱們怠惰了。”
“也不知是何方神聖,竟然讓監察司們的人都跑了。”
“誰有這麼大能耐?就吹牛吧,監察司的人連激光炮都不怕,還會怕區區一個人?我看啊,是他們急着回去交差!”
……
此時湛衾墨帶着小絨球回到街上,此時外頭的人們仍然沉浸在節日氛圍中,遊客如織,飛艇飄搖在夜幕中,信奉神靈的唱詩班們低聲吟唱,殊不知神的下屬們已是沾滿血腥。
時淵序還在思索,自己被暗網發布懸賞令後,自己下一步該怎麼做。
但思來想去,也得等自己變回人形。
心頭有些煩躁,擡眼看見湛衾墨眉目倒是神情幽淡。
盡管剛才那一出是特警們到了才解圍,但這男人終究是把能得罪的神職都得罪了一遍。
他如今對這男人是有幾分怕了,素來是事了拂衣去的從容,卻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惹火燒身。
監察司屬于神庭,其上是光明神,湛衾墨不會不知道,卻還和他們對峙。
以往也有人抵抗神職人員,嚴重者甚至背上“渎神”罪名,牢獄之災之外,還要被星球驅逐。
再者,自己如今跟暗網脫不了關系,盯上他的人用心險惡,要執意留下他,更會沾染不幸。
如果對方隻是執意要讓自己做醫學案例,那這份誠意,未免也太重。
結合起以往種種,對方既然锱铢必較,就不可能做出這種損人利己的事。
時淵序幽幽收回視線,盡管他咬定對方沒什麼良心。
可他也不是傻子。
“小東西,做醫學案例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身下的男人似有察覺,磁沉的聲音先透過胸腔傳來,“不是耐藥性測試,就是放射性輻射,死在試驗台的案例不計其數。這場交易,本來就是我占據上風,我自然是要給你更多。”
時淵序眯起黑眼睛杏仁眼。
這麼一說,對方似乎早已權衡好了利弊,從不吃虧,他又何必多想。
不過,他有說過願意做對方的小白鼠麼?
一個爪印能有什麼法律效應?
還是被強制的……
時淵序眼神幽幽,也是,他小命都交給對方了。
退一萬步講,把自己伺候到天上去他也是虧的。
忽然間,湛衾墨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存在,神情肅然,他眼眸隻是一刹劃過血腥,轉瞬又匿了。
時淵序微微一怔,對方難得表露出情緒,難道也有什麼挂心的事情?
此時帝國聯盟的街道仍然是人們說說笑笑,節日氛圍中的大街小巷哪怕已經到了晚上十點也熱鬧萬分,遠處的集市還是人滿為患。
時淵序就這麼變扭地栖身在男人的懷裡,如今一人一寵雖然格外近,卻又各懷心思。
他深切地清楚此時的湛衾墨不僅僅是十年前的監護人那麼簡單,那個溫和疏離的湛先生,再到如今的湛教授,中間七年究竟經曆了什麼,他無論如何都揣摩不透。
“小東西,我們回去。”
此時湛衾墨忽而開口。
——
時淵序作為小絨球的體力非常有限,漸漸地在對方懷裡睡着了,他還隐隐約約覺得湛衾墨的視線在他臉龐上停留了很久。
冷清冷漠的男人,何時有那個閑心打量一個小東西?
要不是太困了,他會揮揮爪子讓這人走開,去去去,小東西睡着有什麼好看的?還嫌他這麼一個小身闆不夠丢人的嗎?
深夜,他卻沒有察覺到,湛衾墨靠近他,碰觸他毛發的那一瞬,克制收回的手。
緊接而來是那幾近無聲的呢喃,幾乎消匿在風裡。
“你覺得,我是出于什麼目的救你?”
對方忽而問,那聲音聽不出任何起伏,磁沉卻又低沉。
小絨球沒有動靜,鈍圓的身軀仍然随着呼吸有規律的起伏,對方終究斂了神色,轉身離去,就像是有一場不得不赴的約。
時淵序緩緩睜開眼。
他隻是裝睡,軍人素養的他,會在有所動靜的時候第一時間醒來,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隻是他僞裝得很好。
可他聽到湛衾墨那些話不由得心驚。
對方的話語,仿佛不是在對小絨球的他說,而是在說給那個身為人類的時淵序聽。
出于什麼目的?呵,從頭到尾他就是個醫學案例,還會是什麼其他的目的?
他自知這七年對方早已把自己忘得一幹二淨,否則不至于與他毫無聯系。
更知道自己如今隻是一個毛絨動物,與人類的他毫無任何共同之處。
既然如此,對方将自己從黑市救下,除了這個目的以外,不會有别的理由。
他緊閉着眼,終究還是困倦地睡了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起來之後,忽然感受到微微的異樣。
時淵序下意識地摸着自己的軀體,第一觸碰到的不是絨毛,而是,他的皮膚。
——他猛地坐起!卻是濺了一地水珠。
等等……他現在是——
變回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