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見到時淵序話語一落,那極其深邃的眸光。
——
時淵序出了軍區大門,才發現一輛絢麗奪目的超跑已經在了門口。
超跑的車窗落下,女人摘下墨鏡,露出一雙微微上挑的眉目,嘴唇是玫瑰紅,穿着的一身紅色絲綢長裙更加如火。
時淵序一眼認出,但聲音卻有幾分責備,“怎麼來接我?”
“我兒子跟我生疏了,我不能來看看麼?”鐘孜楚故作嗔怒,“上車。”
時淵序縛着手,乖乖坐在副駕駛邊。
鐘孜楚是他的養母,不喜歡被稱為“鄒太太”,旁人便叫她鐘小姐。
七年前湛衾墨不告而别,不久後他便被鄒家收養,當時也是鐘孜楚穿着一襲紅裙,踏入他的視線,然後毅然地拉起他的手。
“以後你缺什麼,我給你買。家長會也是我替你去。”
鐘孜楚擅長在社交場合中與人周旋,與他那長年沉浸在家庭工坊裡捏塑陶罐,穿着淡色長裙,未施脂粉,性情溫和的母親截然不同。
可那個時候時淵序有一瞬的失神,覺得對方身上有母親的氣息。
後來,鄒家在帝國聯盟身份優渥,背靠軍事家族和科技企業,他莫名也成了鄒家的少爺之一。
當時的他已經十幾歲,注定是一隻養不熟的狼,他們卻執意要收留他。
時淵序本覺得那是鄒家缺一個作戰人才,可鄒若鈞總是一口咬死說,明明是他的母親喜歡他。
他暗笑,弟弟竟然不知道血濃于水的道理,但鄒若鈞高中畢業典禮那天,鐘孜楚卻來參加的是自己的新兵儀式。
其他外人說道,“淵序,鐘太太是真的把你當成親兒子來養,放不下過去是自然,但你要記得,自己是鄒家的一員。”
“孩子,我是你的新監護人。”當時鐘孜楚這麼一說。
“沒有人能永遠陪在我身邊,哪怕是親人。”小時淵序别開眼神,“更不要說你。”
“這孩子真是倔。”其他成年人們笑道,“你放一百個心,鐘小姐可不是你那個說走就走的幹爹,可是賭上鄒家和自己的名聲收養了你。”
當時時淵序一怔然,他從未設想過跟湛衾墨還是這種關系,但仔細一想,依附時是親人,關鍵時刻卻做甩手掌櫃,說是幹爹,竟無理由反駁。
此時車一路高速前進,鐘孜楚和他聊起日常,但說到關鍵處,忍不住數落他。
“跟家裡人那麼見外做什麼?那幾天消失的日子,還以為你真的出事,就差滿聯盟貼大字報,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家裡人?”
“我當時也急着回部隊,下次會注意點。”
“回去後那幫軍官們有沒有找你麻煩?”
“還好,”時淵序不願意開口說自己被調了部門,“上次戰役後遺症太大,都給我安排的是輕松的活。”
“我帶你去外星球度假,舒緩一下神經。”
“不用,我已經習慣了。”時淵序頓了頓,“謝謝媽。”
他是個倔得的不能再倔的人,說話不甜,臉頰更是繃緊。
可聽到“媽”那一字,鐘孜楚瞬間心花怒放,聲音都亮了幾分。
此時鐘小姐的車順來到帝國理工大學。
大學校園人群熙熙攘攘,此時也正逢周五,在一衆穿着打扮相當新潮的年輕人中,漸漸利落出現了一個穿着黑色皮衣的大男孩,隻見鄒若鈞雙手插着褲兜,朝他們走來。
“這個點了才來,你們不知道有晚宴麼?”鄒若鈞沒好氣地說,“啊,你又是先去接我哥。”
晚宴?
時淵序才想起家族之前告知過,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有一場聯盟高層的晚宴。
此時他擡眼那一刻剛好與鄒若鈞對上,對方卻是極其迅猛地挪開視線,神情冷淡。
啧。
小孩子脾氣。
時淵序倒也大人不計小孩過,隻是他忽然想起那天在超市中,他弟接到關于他失蹤的電話時,神态瞬時從翩翩君子變得暴跳如雷。
……這不是還挺關心他的嘛?
雖然自己平時裝模作樣得很,但想到有的人跟自己也一樣不坦誠,時淵序嘴角也不知怎的忽而上揚。
舉辦家族晚宴的溫莎公館坐落在聯盟第三區,被蔥茏綠意環繞,依傍在富人區,旁邊有賽馬場,精心養護的花田,湖泊。更似舊時代的貴族府邸。
時淵序入場後,服務生便遞給他一個小冊子。小冊子用于向嘉賓介紹重點參會人士,晚宴活動流程等。
“今年主題:前沿醫學科技”
為了吸引不同的投資商和嘉賓,每年聚會的主題都不一樣,形式也多樣。舞會,沙龍,酒會,甚至戶外餐會都有。
時淵序挑了挑眉,雖然他對醫學科技毫無興趣,隻是心思一動,想看看名單裡有誰,不料鄒若鈞不合時宜地抽走了冊子。
“媽剛才去見阿姨們了,叫我看着點你,别讓你鑽進哪個角落隻顧着吃,帶你多去社交。”鄒若鈞淡淡說道。
時淵序不耐道,“這個聚會是專業聚會,參會的不是醫學專家也是醫藥代表,我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
“怎麼沒有共同語言?哥,您可是瀕危族群,曾經被各路專家醫生趨之若鹜地想拿來做案例,不是家族替你擋下,此時您也該是醫學研究所裡的重點标本,早該被醫學人士們眼熟了。”
眉毛一蹙,他剛好對某些醫學人士十分不适。
時淵序不想跟對方扯皮。可某纨绔子弟已經徑直将他扯到身前,讓全場的注目禮轉移到他身上。
時淵序頓時身體僵直了幾分。
那些人的目光雖隻是蜻蜓點水掠過他,卻敏銳犀利得很。
"鄒家的大少爺,據說在特戰部隊立功無數,算是撐起了鄒家的面子。"
"被聯盟頒發過雪蓮勳章,也算是年輕有為了。"
……
此時的他更是出挑,穿着天藍西裝,領間真絲刺繡領帶,與公館古典的建築風格相得益彰。更是勾勒出寬肩窄腰,而一對劍眉更是英氣逼人。
一些女孩嬌笑着偷偷瞄着他。
"真是有型,你說一般人哪裡有這麼低調内斂的?終于看到時少參加宴會了。"
“你不就是想找個兵哥哥嗎?鄒家的大少爺好帥,據說還是單身……”
“可鄒家的少爺,不姓鄒也是姓鐘,為什麼姓時?”
“你難道不知道,為了延續軍事家族的地位,鄒家缺乏軍隊作戰的人,但小少爺體能有缺陷,而他是……”
“原來是外星血統,還是從少年營出來的?”
時淵序本還有些小得意,忽然微微蹙眉,便不再聽下去。
啊,他早該知道,這種公衆場合不适合他。
時淵序正想躲過人群視線,可此時,大廳内部一陣喧嘩,有人紛紛注目,是專家團的人剛到,不少人穿着白大褂和研究員制服,顯得一派學者風範。
依照晚宴的主題,這裡是他們的主場。許多投資商和家族代表也敏銳地上前去寒暄。
時淵序順着人群的視線望去,那一刻他心突然慢跳了一拍。
人群當中有一個身材高挺的男人,更是被幾個重要嘉賓上前招呼着。
隻見那男人眉骨高挺,暗灰色的眼眸流瀉着勾人心魄的光澤,一頭銀發利落地束起。
西裝筆挺熨貼在對方修長高挺的身形上,胸前一朵紫色鸢尾花胸章,更是襯得男人優雅冷峻。
而這世上,長這般容貌的人,再無二人。
此時,湛衾墨頓了頓,眸光微微傾側,仿佛察覺到他的視線。
唇角若有似無地勾起,卻沒轉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