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些聽不懂鲸歡說的話，但它從那歡快的語調中，大緻能猜出鲸歡在呼喚它。

不想讓鲸歡發現它和海藻帶子玩，鲸灰用吻部拱了拱海底沉砂，把那條保存得完好無損的海藻蓋了起來。

靠着回聲定位系統，鲸歡輕而易舉地找到了鲸灰。

它快速沖過去，在鲸灰周身轉了一圈，然後将腦袋怼到了它面前，開心地眨着眼睛。

“嘤嘤？”

灰灰，好久不見，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嗎？

鲸灰有些緊張，擔心不回答，又會像之前那樣被窮追不舍糾纏，小聲嘤了一聲。

“嘤？”

你來幹什麼？

鲸歡還以為它也在表達對自己的想念，高興地原地轉了一圈。

“嘤嘤嘤？”

我就知道你想我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來我族群裡玩？

它擺出一副蓄勢待發，要帶鲸灰走的樣子。

鲸灰沒聽懂它的意思，但卻捕捉到了“離開”這個詞。

以為它隻是過來打個招呼，這就要離開了，鲸灰心裡輕快不少。

它點點頭道：“嘤。”你走吧。

鲸歡見它同意了，高興地吐出了一串泡泡。

“嘤嘤！”

太好了，我們走吧！

說完，它上前，開心地蹭了蹭鲸灰的身體。

鲸灰的身體一僵，鲸歡卻沒有絲毫察覺，蹭完它，就直接往前遊了一段距離。

而當它高興轉身，想和鲸灰說說話的時候，發現鲸灰居然還呆在原地。

它眼中閃過疑惑，又遊回了鲸灰身邊，疑惑地問：“嘤？”你怎麼不走呢？

見它又回來了，鲸灰剛放松的身體，頓時又僵住了。

鲸灰比它更加疑惑，暗暗提氣，問：“嘤？”你怎麼又回來了？

兩隻虎鲸小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終于明白了，剛才的交流根本就是驢唇不對馬嘴。

邀請鲸灰做客的事，暫時被擱置，鲸歡決定，先教會灰灰說虎鲸的官方語言。

每個虎鲸族群都有各自的方言。

但有時候遇到别的虎鲸族群，也需要彼此交流，這個時候官方語言就派上用場了。

鲸灰5歲的時候就沒有了族群教導，那個時候，它才剛剛學會了族群的語言，官方語言還沒來得及學。

此後的日子裡，它被其他虎鲸排斥，自己也不願意接觸陌生虎鲸，漸漸遠離了所有虎鲸，更沒有機會學習虎鲸的官方語言。

所謂的官方語言，就是固定的哨聲，點擊聲和呼叫聲，代表簡單的“玩”、“你好”、“滾蛋”等意思。

相比起複雜多變的方言，官方語言很容易就可以掌握。

鲸歡發出一聲咔咔聲，然後做出和海藻嬉鬧的一幕。

接着它看向鲸灰，繼續發出同樣的咔咔聲，滿眼期待。

鲸灰看明白了它的意思，内心十分猶豫。

如果它學了，代表着以後它就可以和鲸歡，甚至其他虎鲸交流。

交流就會産生情感聯系。

從前，對待不小心碰到的虎鲸族群，它秉持着三個原則：聽不懂，不在意，無所謂。

可一旦它能聽懂了它們的交流，還能像現在這樣忍受孤獨的生活嗎？

鲸灰不清楚，但它十分清醒地知道，鲸歡不會留下來。

這隻每天開開心心，像個小太陽的虎鲸，是一個熱愛自由，不羁的過客。

等它離開，留給自己的隻有短暫開心的記憶，剩下的全是無盡綿長的思念和孤寂。

鲸灰覺得，如果在它悲慘凄苦的生命裡，光出現又消失，那它會更痛苦。

還不如從來沒有抓住過那道光。

鲸灰低着頭，用沉默的姿态拒絕鲸歡。

而鲸歡從一開始的期待，眼中慢慢浮現起不知所措和難過。

它并不是為自己被冷落而難過，而是為灰灰瞻前後怕，不敢接受新生活感到難過。

灰灰過得太苦了，它早已經陷入了死胡同，如果不做出改變，終有一天會崩壞。

鲸歡甚至能想到，未來的某一天，灰灰會因為搶了太多動物的獵物，最終被那些動物聯合起來抵制。

那個時候，灰灰還能有命在嗎？

還會有虎鲸記得這個拼命努力求生，不屈服于命運，靠自己長大的虎鲸嗎？

鲸歡不想未來聽到灰灰的消息時，隻聽到它的死訊。

“嘤嘤嘤~”

嗚嗚嗚~

心裡的猜想，讓鲸歡的心髒難受得要命，眼睛酸澀到再也留不住那些眼淚。

鲸魚的眼淚很特别，像一顆顆遺落在海裡的璀璨珍珠，慢慢浮上海面。

鲸灰慌了，它不明白自己隻是不願意學習語言，怎麼就把鲸歡惹哭了？

比它更心慌的，是海藻林外的鲸洋。

鲸洋焦急地在原地打轉，它想出聲詢問歡歡怎麼了，更想沖進去看看情況。

但鲸歡之前叮囑過它，如果自己沒有求救，無論發生什麼，它都不能發出聲音，以免打亂計劃，驚吓到灰灰。

“咔咔”

聽到鲸灰說出了那句“來玩啊”的話，鲸歡猛地擡頭看向它。